皇帝眸色冰凉,再不复慈父模样,似乎此刻只是高高在上的君王。
“朕是成全了你,成全你对严家女的一往情深,成全你要为朕分忧的孝心。怎么,你不愿?”
安宁润喉头干涩,他志在大位,自然不满足于区区藩王。
“儿臣……儿臣并非不愿,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本分,但儿臣……儿臣还……儿臣还是想守在父皇身边,能有幸随时侍奉在侧……”
话语已经极近诚恳,但因为说得吞吞吐吐、磕磕巴巴,皇帝还是发觉出了他露出的尾巴。
不甘。
皇帝笑了一下。
许是在笑他说的话,也许是在笑他身为帝王,难得迷了一次眼。
“你有这份孝心便足够了,滕州乃膏腴之地,三不五时会遭受倭寇侵袭抢掠,百姓不堪其扰,你去了,方可更好的为朕分忧。”
“你跪安吧,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朕有些乏了。”
安宁润欲言又止,但一遇到皇帝带着帝王威势的目光,便知此事已不容他多言,只得悻悻叩首告退。
回二皇子府这一路上,他长吁短叹,心里别提有多难受。
然而安宁润这个人还有个优点,他很会画饼充饥,深谙自洽之道。
快到二皇子府时,他的心情已然变了,苦闷一扫而空,即便后面的车里便拉着他结发妻子的尸体。
他想要天下,无非图大权在握、声色犬马,换成一方之主亦可如此,不过是管的地方小了些,但也意味着没有那么多政务缠身。
滕州那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他可一手遮天,不必上早朝,不必汲汲营营、邀名射利。
在那数千顷土地上,他便是规矩,他便是王法,他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
亦无需再伪装自己,非要端出个光风霁月的姿态出来。
于是他心安理得回了二皇子府,除吩咐人将戚姝炜的尸身拉走,妥善安置,别烂了臭了的时候略显嫌恶之外,他心情还是不错的。
一如往常,他将这个“好消息”马上分享给了清鸢。
“楚楚,父皇给我封王了!上巳节后我便是祁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父皇还给了我一块顶好的封地!咱们准备的那些,也不算白费,直接挪去封地充作守军,倒还省了另招兵买马的功夫。”
清鸢却是狠狠一皱眉,看他的眼神十分有“怒其不争”之意味。
“二殿下这便满足了吗?原本志在问鼎,如今却被区区一个藩王之位简单打发了?”
安宁润精心修补好的美梦上出现了一丝裂痕,负气往椅子上一坐。
“对于那个位子,我是当然想的,但父皇已经说出了口,且根本没有留商量的余地,我还能如何?”
皇帝这道旨意来得突然,清鸢估计与戚姝炜办的那件事脱不了干系。
但事到如今再要追究是谁的责任已经晚了,安宁润这么早便离京并不是她很愿意看到的。
站在她的立场来说,她自然是希望安宁润在京中留的时间越长越好,把朝廷搅得越乱越好。
只是不知此事还有没有转机。
“殿下,皇上为何突然要分封你?”
安宁润怨气冲天,往戚姝炜院子方向一努嘴。
“还能为何,戚姝炜那个贱人,为了挡我迎严逾洁入府,不惜在宫里自戕了!你看看她选的这个时机!重臣家眷都在宫中过年,她却在昨日突然自缢!偏还是被皇后的人发现了!”
“她是我的正妻,这种有损皇室体面的丑事,父皇能不迁怒于我吗?而且父皇不知怎么,竟还知道我与严逾洁之事了!”
“父皇骂我私德败坏,若非我有贪墨案的功劳在,只怕连个王爵都弄不到,还不知父皇要如何罚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