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两日,清鸢在屋子里一度有些沉不住气。
这种全瞎全盲的感觉太讨厌了,她又不能还未见敌人便灭自己的士气。
她迫切需要得到叶舜华这一路大军的行踪,所以遐沧方一进门,还在低头躲纱帘,她便马上问道:
“哨探还未有消息传回?”
遐沧刚从马将军处回来,面色凝重地站定摇了摇头。
“主子,有消息传回,但却无用。有两个哨探都说,并未在通往邺城的大路上发现敌军。至于其余哨探,还未有音讯。”
清鸢脸色不大好看,一巴掌拍在桌上猛然站起。
“真叫我猜中了……”
叶舜华没走大路必然不只是为了防她派兵偷袭,以叶舜华那刁钻性子,多半还想着神兵天降,反过来要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清鸢马上又扯过地图看,目前已被他们掌握的城池都被圈了出来。
重炮运不到,叶舜华要偷袭必不会贸然攻城,很可能会把主意打到粮草身上。
邺城官仓的粮因这一段时间的战斗已耗尽,目前用的粮已都是自梁州和滕州运送来的。
运输路线隐秘,也是于叔亲自带人押运,应该不会被叶舜华查知。
但清鸢一想百岁关那件事,又立刻提起了刚放下些的心。
“传令,先把中军和后军两支主力抽出来,按之前我说与你的办,要尽快办好。”
“此外,要在各营地、各城门增加岗哨,即日起需查看核对腰牌和户籍册,非城中居民只准出不准入,城中居民亦需家人前来认人无误方可进城。”
话音已落,可遐沧这次却回答得犹犹豫豫。
第一件事他无异议,但限制百姓出入,必会引发部分民怨。
城池周围往往也有村落等聚居地,尤其眼下这时节,还有许多人每日自城外挑担入城内,沿街叫卖一些自家种的蔬菜果子,或是家里制好的简单糕饼、手艺玩意儿,换点银钱养家糊口。
寻常百姓一般不在乎谁掌江山,龙椅上坐的人姓什么,远不如他们桌上的饭、头顶的天重要。
谁让他们能吃饱穿暖,谁真心为他们着想,他们就会向着谁。
而要被拒之门外那些本本分分的老实人,往往唯有那一条来钱的路。
若这条命令一传下去,相当于绝了人的生计,又怎会不生民怨。
民怨一生就可能出乱子,到时候当地百姓便会被推向朝廷。
好些的左不过是骂两句,但脾气暴的、偏激的,就可能做出给敌人通风报信这等事,甚至不无组织其余百姓一起操起菜刀、锄头跟他们干的可能。
未经训练的百姓虽不成气候,但敌人必会趁虚而入,他们架不住腹背受敌。
遐沧张了张嘴,清鸢已满脸烦躁地预料到了他想说的话。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如今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襄王妃手下有极擅长改装易容之人,难道你忘了赵衣禄之事?”
“如今我们连她的行踪都不知,若万一她故技重施,如百岁关那次一般,命人易容改扮混入城中、军中,肆意刺探消息,更有甚者,或下药或刺杀我手下将领,这后果我们承担不起!”
清鸢越想叶舜华在百岁关玩那一手暗渡陈仓越觉得胆寒,话到最后忍不住邦地拍了一下桌子。
赵衣禄便是葛鸣立的真名,因最后一字与“六”相近,故年纪小些的人都称其为“六爷”。
他是向龙海身边用惯了的老内侍的干儿子,二十年前金梁王府遭朝廷灭门,赵衣禄的干爹便死在了金吾卫的乱刀之下。
他承干爹遗志,一直暗中帮着于宾辅做事,直到后来葛鸣立这个假身份暴露,折在了襄王夫妇手中。
这件事遐沧知道,心头凛然,立马跪下了。
“是属下思虑不周,竟忘记了敌人有多狡猾。”
清鸢皱眉长舒一口气,才算把郁结散开了些。
“下去,照吩咐做事吧,若发现家中真无余粮的百姓……去找于叔说,适当支些银钱出来,给城中的粮铺米行等,找些伤的不重的人隔三差五放粮即可。”
“另外……你把白染给我叫来,他养了这么久也该派上些用场了,眼下于叔那边应该比我更需要他。”
遐沧身子一僵,头更低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