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雀灵山。
三月里的风景美如画,每一分都洋溢着喜人的生机勃勃。
沈恒安此刻却是步履沉重,越来越灰暗的眼睛,逐渐紊乱低沉的呼吸,还有,犹如在深海挣扎的心脏。
他不相信温小宛已经死了。
他的小宛,她是那样年轻,时时刻刻都充满了一种活泼的生动,她怎可能在他之前死掉。
当初,她离开他时,还怀着他的孩子。
即便这两年多里,无论他追问多少次是否有孩子的消息,李钰都不提分毫,他也总是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孩子还小着呢,不可能露面的。
无数夜深人静,他伫立在西境的边城墙上,总会在心里想象着他们的孩子是什么模样。
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算日子该到她临盆了······
不知孩子生辰几时,是否满月了······
不知孩子夜里闹不闹,她一个人照顾孩子,定然是辛苦的,孩子乖一点就好了······
该满周岁了吧······
应该可以咿呀学语,喊爹爹了······
······
他想着那些的时候,西境的夜,也不再那般难熬。
可如今,李钰说她死了。
直到那三座坟茔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依旧执着的不肯相信。
简陋的墓碑上空荡荡的,连个名字都没有,凭什么告诉他里面埋的就是他的小宛!
“这是她的意思,不归沈家,不需厚葬,碑上不需刻字,也······不需祭奠。”
终于,沈恒安那坚定的防线还是被攻破了。
他了解她,这就是她一贯的行事风格。
沈恒安就那么站着,不发一言,直直的盯着当间的小坟。
“其实,我也没见上她最后一面,手底下的人寻到她时,人已经没了,还有跟着她的那个丫头,也断了气,只剩一个婆子,交代了······交代了温六姑娘的遗言,也殉主了······”
李钰叹口气,走到坟前,蹲下身,拂去祭桌上的落叶灰尘,一边清理着墓碑旁的杂草,一边自语般的讲述。
“听说,她刚出青州的地界,就被山匪掳回了寨子,恰巧当地巡防营剿匪,而我派出去的人又在那附近寻人,便也上了山,攻下寨子后在地牢里发现了许多被抢的民女。”
“温六姑娘,也在其内。”
“她是抵死不从,被活活打死的······”
“幸而,有个忠仆跟随,护住了她的尸首,没有被抛尸喂狼······”
咔嚓一声,絮叨的话戛然而止,李钰蓦地抬头,便发现沈恒安的剑已经插进了坟头,随即,掘开了一抔土。
“望之!”
李钰慌忙上前按住他的胳膊。
“她已入土为安······”
下一瞬,李钰被大力甩开,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幸而吴应材即使接住他,才没摔地上。
沈恒安疯了一般,继续掘着坟土,他的一双眼睛猩红充血,几近癫狂。
他丢了手里的剑,两只手用力的扒开层层压实的硬土,近来天干,陈土坚硬,混着石子,不一会儿,他的一双手就被刮的伤痕累累,渗出的血包裹着泥土,沾满了手。
李钰已经无法再劝说,只得站在一旁。
有那么一刻,那句话差点儿脱口而出。
他何曾见过这样的沈恒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