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咽口唾沫,“大人真是敢答应,这人怕不是个疯子。”
李莽又嗯一声。
阿音不耐烦了,又不好对他说难听的话。
“大人快别卖关子,好结清事实,放我离开。”
李莽从冰棺下拿出一样东西,铺在冰棺之上。
“你自己看一看,就全都清楚了。”
是血书。
“云晟二百年,吾三次落榜,终得圣面,吾阔别僻壤十年,衣锦还乡,痛失所爱,吾甚痛,无心仕途,偶梦良睇,听闻恶耗,吾生恨,杀之,杀之,杀之!”
阿音再不懂人文儒字,也能从中看到写下血书之人的绝望与悲愤。
李莽又拿出一叠纸说:“吉良,十里八村唯一的读书人,是河西村的骄傲,还曾写过一篇词文,被圣上指名夸赞,十年文仕,随稽查官员走过云晟大小土地。”
“变故发生在十年前,也是吉良退役之时,与他青梅竹马的何招弟失踪,何家告诉吉良,何招弟因不忍守着一纸婚约,跟外乡野男人跑了。”
“吉良信了,十年未归,少女已成他妇,吉良没有怨言,辞官回乡带领河西村发家致富。”
“直至一年前,吉良遇到何家口中那个外乡男人,男人告诉吉良,他并没有带走何招弟,每次来河西村都是来给她送信出去,而且是求救信。”
李莽突然停了,阿音追问:“是送给吉良的?”
李莽点头,“但吉良一次都没收到。”
“为什么,她求救,肯定是遇到难处了。”
李莽叹道:“因为何家人每次在外乡男人取信后,又偷偷要回来,信根本没送出去。”
阿音身体一麻,不自觉把视线放置白布上。
“怎么会……”
李莽继续说:“吉良一走多年,没人认为他还会回河西村,而何招弟这个可怜的女人,却无比坚信吉良会回来娶她。”
“何家人逼迫何招弟嫁人,她不从就被捆着嫁给村霸傻儿子,傻儿子不会人事,村霸就强行……”
何家人与村霸的行径,让阿音从头到脚的冰凉。
李莽本想就说到此处,但阿音让他继续。
“何招弟疯了,村霸养了她一年,把她放了,何家人也不肯收她,一个疯女人整日游逛在村里。”
“时间一久,什么事情都能发生,为一口吃食,男人玩弄,女人打骂,最终惨死,无人问之。”
“吉良从村霸儿子口中得知一切,他怎敢相信,平日里和颜悦色的村邻,竟是害死何招弟的凶手,他们连通一气,隐瞒何招弟的尸首。”
“当面是纯良村邻,背地是无良恶徒,河西村十三户,吉良让每一个欺负何招弟的恶徒,亲手写下罪状,画押忏悔,以最绝望的方式结束。”
冰棺里的毒尸,身长七尺,就算通体发青,也能隐约看出他生前儒士的样子。
李莽送阿音回屋,告诉她,官吏结案后,她就能离开。
当晚,阿音梦到府衙停尸间。
冰棺里。
吉良坐起来,他满面憎色,血红的泪浸入皮肉。
嘴里念叨着:“杀之,都杀之……”
白骨忽然哭泣。
“吉良哥哥……”
模糊白影出现,无比轻柔安抚冰棺里的吉良。
第二日,阿音恍惚醒来。
听到守在门外的官兵说,停尸间昨晚哭声不断……
阿音来到停尸间,李莽也在,仵作正在缝合吉良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