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
几乎在这同一时刻,坐在诊案后面的杜宇风神情冷峻地也叹了一句。
刘婶正弯着腰,用手中的抹布擦拭着那把斑驳、破旧的算盘。
刘婶没有说话,默默地干着手里的活计儿。
“你刚刚说,小顾主动给你带的信儿?”
杜宇风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刘婶。
刘婶点点头,嗯了一声,慢慢说道。
“是的,是小顾主动到的神医巷,不过没有进我们涅盘馆,她知道我每天早晨要去买巷口的油条、豆浆的,她应该是提前到了那里等我。”
刘婶娓娓说来,其实,她已经说了一遍了。
只是,刘婶很清楚杜宇风的脾气,任何一件事情,他一定会问第二遍。
这种方式,换了其他人,一定不习惯,刘婶跟了他那么多年,知道这是他的习惯。
这种习惯最大的好处,就是让人再仔细地讲述一番,或许有不易察觉的信息藏在不起眼处。
“小顾看起来,精神不太好,估计是她知道了李文松已经死了。还有……,还有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刘婶是女人,能明白小顾这个时候的心情。
“我见她在矮桌上吃油条,也坐了下去,她压低声音告诉我,方少爷几天没来局里了,多方打听,他是出差去了,据说还带走了一个人,一个姓王的干事。”
刘婶抬起头,看了看杜宇风,杜宇风半眯着眼睛,脸上平静如水,仿佛入定的状态。
“她把结婚的报告打上去了,上面还未回复。”
刘婶又说了一句,这一句却让杜宇风那半眯的眼睛猛地睁开。
“你仔细想想,她说的是她打的报告,还是那个人打的报告?”
刘婶皱着眉头,仔细地想了几秒,用非常笃定的语气说道。
“她的原话是:我已经把结婚报告交上去了,首长说等丁科长出院了就批。”
刘婶把小顾的原话给杜宇风说了一遍,静静地看着杜宇风的脸。
“有意思,有意思……”
杜宇风又喃喃地说了一句,同时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刘婶一脸懵懂,又不敢开口问他。
杜宇风将那把被刘婶擦拭干净的算盘拉了过来,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拨弄着算盘珠子,眼神空洞,深远。
“我有点小瞧那小子了……”
过了很久,杜宇风才缓缓地吐出一句话来。
“要不要?”
刘婶拿着抹布的手,狠狠地挥了挥。
杜宇风的眉头一挤,瞪了她一眼。
“别动不动就要杀要剐的,现在不是过去,在过去,随便杀一个,丢在黄浦江里就完事儿,现在不同了。”
刘婶的脸色微微地泛起红晕,默默地垂着手,听着杜宇风教训。
“那小子犯了嘀咕,他很精明!他应该知道了小顾怀了身孕,和他结婚,不过为了掩护双方的身份。”
“他,他怎么会知道?”
刘婶疑惑地问了一句。
是的,这种事情,只要小顾不说,其他男人怎么会知道。
再说了,小顾怀孕不超过一个月,无论是身形,还是反应都不会有人怀疑她怀有身孕的。
杜宇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微微地摇摇头。
“女人啦……”
杜宇风没有把话说完,可是这一声叹息,却让刘婶明白过来。
李文松刚死,照理说小顾应该是最为伤心的,他不但是自己的情郎,更是肚里孩子的父亲。
可是,一个伤心欲绝的女人,一个伤情太深的女人,在极端的反应下,下意识地会用另外一种假象来填补和治愈自己内心的那份苦楚和伤痛。
或许,她从杜宇风那里得到指令,和那个人去申请结婚的时候,她就把心里所有的仇恨和伤痛死死在压抑在心里。
她想通过迅速地和别人结婚,来掩盖自己内心的那份无法承受之痛!
她,让自己立即进入了一个看似甜蜜,并且能治愈自己无法面对痛苦的,旋涡里。
可能,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活在虚幻还是真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