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茶楼,主仆二人直奔涌金门而去,一条疍船正靠在岸边出卖渔货。刚才还一脸窘相的主仆二人,此刻突然变得气定神闲起来。沿着湖畔,来到了疍船之前。
“船家,这鳜鱼是何价格?”
“一陌两条。”
“一陌三条我便买上一些。”
那疍户连连摆手,“这里五条你若都要,便给两陌铜钱。”
那士子指着船上说道:“你把那竹篮拿来,我看一看。”疍户递过竹篮,里面却是空无一物。
士子大袖一遮也看不清动作,随即把竹篮又递了回去,大声说道:“好鱼,要了。”
那仆从随即掏出两陌铜钱递给了疍户,悄声说道:
“这是今日的《内部参考》,南人将在夏收之后对我大元出兵。”
“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乃是三司都指挥使冯松所言。此人乃是赵家小儿的亲信。”
“好,我立刻渡江,把消息传回大都。”
主仆二人提着个竹篮向钱塘门走去,篮中几条巴掌大的鳜鱼早已眼珠发白。
两个身影从湖边一个汤饼摊前站了起来,望着远去的士子主仆,两人互相微微一笑,也跟着向钱塘门走去。
钱塘门的木墙上依旧贴满了文章,只不过比之半个月前那些慷慨激昂的文字要差上许多。没有人再批驳理学了,就连骂许衡的人也少了许多。
取而代之的是功利学派对于义利合一理论的阐述文章,虽是围观的士子不断点头称是,可围观的民众却都挤在另一侧,听人读着朝廷讨扶桑征安南的战报。
说是战报也不准确,这张贴的战报,更像是话本故事,对于战斗细节多有描述,还会加上人物心理描述。
这种新颖的故事会形式的短篇文章,受到了普罗大众的广泛好评。
民人自然是不要看那些引经据典的文章,更不关心文章中列举的罪状是否属实。无非像听话本一般图个热闹,顺势对着那些叛贼邪说骂几句,过一把正人君子的瘾。
赵昰对于通过小故事教育民众思想的技能,那是从小就耳濡目染,照猫画虎是毫无难度。这时代,精于此道的赵昰若说第二,世间便无第一。
所谓文学创造,渲染一下主题思想那是属于基本操作,这种不伦不类的战报,自然是深受民众喜爱。
观阅檄文辩论已经从一种政治行为,演变成了娱乐行为。有理有据的檄文辩论慢慢便再也吸引不到群众的目光。
一个多月之后,各地州府都出现了相同的檄文墙。朝廷夏收之后北伐的消息,已经传遍各地州府,士子们对于蒙鞑的口诛笔伐愈演愈烈。
有人在小报上看到了何时还未走到铜陵就被调去了江阴做了知府,所谓的贬职不过是虚晃一枪。
深明其意的士子们为了出人头地,开始笔锋一转成了何时第二。
反正自己没有参加朝会之前,针砭时弊本身就是一种政治正确。
理学对于没有功名的士子来说不值一文,箪食瓢饮那不是正常人追求的生活,于是理学很快又成了口诛笔伐的首选目标。
慢慢地为了迎合趋势,檄文也好辩论也罢,开始出现了一文两式。一份文章往往既有辞藻华丽的骈四俪六,也有直白朴实用圆点预先断好句的俗体文。
底层士子对于理学的抨击大行其道,身在庙堂的陆秀夫气得半死。法不责众,陆秀夫也拿这批不吃朝廷粮饷的士子毫无办法,只能把账全都算在了奸佞小人谢枋得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