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前的夜晚,月亮逐渐圆满。
千千万万的灯火,却少了几盏闪烁。
有人在奔赴团圆,有人在走向离别。
到了半夜,一场雨淅淅沥沥落下。
为京城洗去尘埃迎接着节日,又好似一曲挽歌,带着淡淡的哀愁。
大理寺的众人没有伤感秋雨,已经忙碌了一整天。
自从初八李隆入京,这场审判就进入了尾声。
他们在仔细核对律令条文和每一项证据,确保宣判文书像铁一般地真实。
刑部也派人一同核查,并且准备明早的处斩流程。
“杨阁老的意思是,宁杀错不放过,要借此立威狠狠震慑不臣之人”林俊肃声道。
杨一清放下手中卷宗,哑声叹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对于无辜的人,还是应该酌情处理。”
林俊摇了摇头,“和李隆牵扯的人谁又真正无辜?即使有人不知情,也享受了李隆带来的好处,不能轻易放过。”
他借着灯火,又看了几条李隆的罪证,心中愤怒如江水一般汹涌。
“杨寺卿,今日我等怜悯他们,谁又来怜惜枉死的冤魂?”他晃了晃手里的书册,“一个甘肃总兵,有证可查的人命就不下于千条,可想而知那里的百姓过得怎样水深火热!”
他一掌拍在桌子上,手背上青筋毕露,“雪崩之时,哪一片雪花无辜?”
杨一清悠悠一叹,但终究还是选择继续劝说。
李隆必死无疑,直系亲属皆伏诛。
内阁和朱厚熜都一致认为,对他的处理宜快不宜迟,只是二者在被牵连的人处理上有了分歧。
内阁诸位阁臣都见过大风大浪,处事手段也颇为干练,他们认为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今日对李隆处罚轻了,明日就有人会效仿再起兵戈,民死伤者将不可胜数。
朱厚熜却认为,生命之贵不可轻言舍之,非律所当必死,皆不宜过重。
“林尚书,没有人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去选择人生,至少我们不应该草率地扼杀一个生命,挽救生命是律令存在的意义,让每一个人都有接受公平审判的权利是我等应尽的职份。”
杨一清知道暂时说服不了林俊,但该做的努力他还是要做的。
而且他的努力又并非无用之功。
由于朱厚熜的坚持,十五岁以上者才会被处斩,而李隆家中没有涉及命案的仆役,也都通通没有被判死刑。
林俊沉默不语,半晌才开口道,“我依旧坚持我的观点以杀方能止杀,但我遵从陛下的旨意不会扩大事端”
杨一清拱手一礼,二人的眼神在空中交错,大堂中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一夜透雨,寒意沁胸。
梁储在雨夜摔倒之后就没有起来,僵卧在床上不能动弹。
梁次摅知道事情败露,自己死期将至,他没有垂死挣扎而是默默走到梁家的祠堂跪坐。
梁家的祠堂是一进大小,明明灭灭的灯火中,高高低低的牌位交错。
梁夫人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十年,她看向梁次摅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哀伤,“你的父亲快死了,你该去见他最后一面。”
梁次摅低着头面无表情,只是双拳紧握,显示出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平静。
“我知道你恨你的父亲,恨他为什么没有给你安排一个好前程,也恨他没有早早把你从灭门案中摘出去”
梁夫人俯下身,用干涩的唇瓣擦了擦自己的下唇,“你父亲是个一生要强的人,他这一辈子从来都没有求过谁,梁家满门忠义他丢不起这个人。”
她伸出手用冰冷的手掌牵起梁次摅的手,握得很紧,“但为了你他动摇了,他把他此生能求的所有人都求了!”
“我至今记得那一夜的紫禁城,夏风是如此地冰冷,你父亲在奉天殿外跪了半夜,终于求得了皇帝的怜悯。”
梁次摅的手小幅度地颤抖,他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梁夫人喊了一声,“他是你的父亲!”
梁次摅一言不发抬头,挪动着酸麻的双腿站起身来。
梁夫人见状一喜,刚想上去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