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身后闪出个明媚可爱的少女,呼的一声从身后搂抱上来,踮脚凑到她耳根子处柔声说道:“你别动,我想抱抱你。”
这黏人的小丫头,身子热乎乎的又软又壮实,像毛茸茸的小动物贴在背上说不出的温馨。杜烟岚心被化开了,变成潺潺春水。
“你个小姑娘,大白天呢?不怕被人看到。”杜烟岚嘴上嗔笑,心头又暖又甜。情能冻三尺冰寒,也能让春暖花开。
“我才不怕被人指指点点。你轻飘飘的,风一吹就要跑了。我得抓住你,温暖你。”孙善香紧紧抱着她,回想到芍药曾说过,杜烟岚性子冷需得热心人暖暖。
这个小葫芦看着喜怒不形于色,并非是无心无情,铁石心肠,事实上情感丰沛,多愁善感,只是嘴上滴水不漏,口是心非。
“那你得抱紧我。”杜烟岚拢着袖子,把发冷的指尖藏在厚重的衣料中。她双手合在腹部,微微朝后倾着身,虚靠着少女的怀抱,仰头看着天空,眼底闪过欣慰。
素心斋后巷里溜出几个官差。带头的人穿着文吏的官服,尖尖的头,倒三角的脸,上唇留着两撇胡子,尖尖的嘴,眼神射着精光。此人便是安定县的刑名师爷吴法,老百姓给他编了个外号:一刀县令。听着比真县令还要威风。
“郭怀仁这小子,还真找来了帮手。”吴法搓着下巴,看着已经走远的杜烟岚,纳罕道:“看他穿得体面,应该有些来头。要是权势子弟,还不能冲撞。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滁州地界里大小人物,他都攀过交情,可没见过这号人,难道是从外地来的?
“强龙不压地头蛇,他要是个外来人,人生地不熟,这就好办了。”吴法阴险的笑着,想出了阴毒法子,但是仍有顾忌,“万一这人事先埋伏,布好了陷阱。我这不是自投罗网?先搞清楚他的来历,再想法子对付。”
他对官差招招手,命令道:“你们先跟上去,看看他到底要耍什么把戏。”
把官差支走后,他哼着小曲儿,朝勾栏瓦舍的巷子走去。
戏院传来咿咿呀呀的声调,曲调不再是从前七绕八拐,婉转含蓄的正腔,板眼不对板眼,韵味失之千里。
女:“你说!你说!到底为什么? ”
男:“你听我解释!”
女:“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
男:“忘了我,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
女:“告诉我忘字怎么写?亡心,心死了,人还能活么?”
……
女:“欧皓辰,我宣你!”
男:“一声怎么够?我要听一辈子。”
女:“谢谢老天,让我们明白了什么是爱。”
戏台上时而轰轰烈烈,时而歇斯底里,时而生离死别,时而破镜重圆。一惊一乍,吵吵闹闹。
站在台下,杜烟岚无奈的闭上眼,真是折磨。这浮躁的戏院,连空气都让人呼吸不畅。
“你也受不了了吧!”孙善香拧着耳朵,皱巴着小脸,吐槽着闷在肚子里的牢骚。
“我有个朋友也是天天唱戏,颠来倒去就是这几句陈词滥调。我听得堵心,不理解,为何会有这般神奇的生态环境?”
这便是杜烟岚十几年不涉入戏院的原由,早已听闻戏院那些乌七八糟的潜规则,还有粗俗不堪的戏本。对此,她无语半天,说不出所以然。良好的家风修养,让她难以破口大骂。
“妏冰姑娘的失踪会与戏院有关么?咱们看了半日的烂戏,还是没有线索,你有头绪了吗?”孙善香抓抓头发,想得脑热,急忙询问。
“头绪已有了,一切都是为了救人。”杜烟岚淡淡笑道。
佟妏冰之所以失踪,便是为了救郭怀仁出狱。
“放下救人情结,尊重缺德人生。台上台下,多的是这种人形寄生虫或者四害,光有好看的皮囊没有智慧德行,算不得人。小姑娘,不用共情它们,害虫是灭不尽的,看着还心烦。何苦呢?这鬼地方,也只有绿茶婊,碧池,会来找白日梦。救人?她们自甘堕落,不觉得这里是淤泥,你们又何必自作多情?”观众席中央冒出个沉厚苍老的声音,语气尖酸刻薄,含着仇恨。
“咦?她居然听到我说话。”孙善香惊讶的看过去,便看到一位包着脸的老奶奶拄着拐杖走过来。
“小姑娘,你的品味跟我一样。我们算是有缘人。”老婆婆穿着灰扑扑的衣袍,头上带着头纱顺便包着脸,看不清容貌。那露出的双眼,长得很奇特,像柳叶般,又细又长,隐隐透着妖媚之色。
用妖媚来形容一位老人,似乎不合情理。孙善香找不出措辞,只能说这位老婆婆有着迷人的蛊惑力。
“你身边这位俏郎君,是你何人啊?”老婆婆的目光早已放在杜烟岚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番,眼神闪烁,话里毫不掩饰热切的赞美。
“她是我的未来相公。”孙善香也不含糊,大方说道。
“这位相公长得惊为天人,非富即贵。你资质平平,心思单纯,怕是拴不住这条红绳。”老婆婆语带担忧,对杜烟岚的目光带着抹审判。
“不会的,她说一不二。”孙善香急忙解释。杜烟岚察觉到不对劲,心中警戒,伸手握住她的手,想要转身离开。
“小姑娘,他生得过于风流,招蜂引蝶。婆婆我见多识广,年轻时候,身边男人围绕,到头来也是孤家寡人。如今,岂能不知这些男人的心思。今日你我有缘,婆婆帮你。”老婆婆古道热肠,上来便要撮合孙善香与杜烟岚,也不顾二人意愿,唰的点住了她们的穴道,两手各抓一人,掂脚飞出了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