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氏口舌厉害,年轻时颇具悍名,眉眼生的不错,只是膀大腰圆,一条身子能堵住半个门框。
她此番有备而来,领着儿媳庞氏堵在石家门口,连个蚂蚁都爬不过去,一开口便将孙氏骂得狗血淋头。
孙氏还在徐家时,极怕婆母夏氏,学得花言巧语将她哄着捧着,生怕她一个不高兴拿藤条打人。
“孙氏贱妇,你快与老娘滚出来!身为徐家妇的时候,夫君尸骨未寒你就勾搭野汉子上门,卷了我家的钱财私奔!”
“可怜我那两个孙儿哟,打小儿缺衣少穿没人管,亲娘只图自己帐子里爽快,拿亲爹的钱去养那穷得只剩下蛋的野汉子... ...十来年了,提起这茬还让他弟兄俩羞臊的没脸见人!”
“我那短命的儿子啊,往日你被淫妇哄着赚钱,死后做了绿头乌龟... ...她扔下两个孩儿跑了,现今又回来嚯嚯大郎的婚事,你怎也不把这贱妇拉到底下去说道说道?”
“徐家祖坟冒青烟,几辈子积德才出了大郎这么个出息的孙儿,贱妇又过来害她名声。我呸!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算哪个牌面上的人?我大郎的婚事轮得到你管?”
... ...
不多会儿,石家门口便堵了一群人,连临街的炊饼铺子都被挤得水泄不通,客官丢下汤饼,伙计丢下生意,都跑出来瞧热闹。
孙氏得到消息匆匆赶出来,一见到夏氏,登时心头一凉。
夏氏的话七分真三分假,真真假假混着骂,令她辩驳不得。总不能逐句挑出来,分说哪是真、哪是假吧,况且真话也不是好听的。
因此孙氏不敢答话,只管跪倒在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婆母这是哪里的话,我好歹是大郎小郎的亲娘,他的婚事我就说不得一句半句?”
夏氏扯着她衣襟,逼到脸上去问:“你是徐家妇还是石家妇?”
孙氏哭得头发散乱,悲切切避重就轻,答:“婆母,纵是我改嫁石家,大郎难不成就不是我的孩儿?他是我十月怀胎辛苦养下来的肉,做娘的挂心他,连问一句都不成?”
庞氏拿着一条粗硬的棒槌撑地,撇嘴道:“娘,你听她胡咧咧呢。若真是挂心大郎小郎,怎十年不登门?他弟兄俩这十年穿过你一丝针线?吃过你一碗热饭?”
“呸!她个毒妇能有几分慈母心肠?便有,也是忙着给这头的奸夫生子呢。”夏氏唾骂。
几句话抢白的孙氏无言,不提自己如何拿卢氏算计儿子,只坐在地上抹眼泪,口中做小伏低讨饶,“我不该想见孩儿,婆母饶我一遭。”
她本就生的娇小美艳,哭啼啼梨花带雨,被夏氏这个大块头拎着衣领跪着,看起来好不可怜。
不知底细的人见了,都以为夏氏是个恶婆婆,纷纷议论道:“改嫁也是亲娘,婚事怎能不与亲娘言语一声?”
孙氏得意,越发哭的凄惨,泣道:“我知道孩子爹死了,您看着我气不平。但哪家小娘子二十来岁便守寡来着,我不过是趁年轻寻条出路罢了。”
“婆母这会子找上门来吵闹,当着石家夫君的面半点活路都不与我留,分明是要我的命。罢罢罢,我便如你们的意死了算了。”
说罢,便要起身往夏氏身上撞,被夏氏松手闪开,又要回家寻菜刀抹脖子。
孙氏刚迈脚往门里走,冷不防被庞氏一棒槌敲到腿上跪倒在地,又被她扯着腿拽出来,笑道:“寻你娘的菜刀!你家恁厚的砖墙,瞧着便是个结实硬朗的,不如一头撞过去了事!”
惹得围观邻人哈哈哈大笑起来。
孙氏既羞且痛,顿时泪如雨下,“奴也不知你们羞辱我到底为了哪桩?我给徐家生养两个儿郎,十来年的操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竟如此狠心逼我去死,往后见了大郎就好与他交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