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笙眨了眨眼,未曾料到时暮竟说了这样一句话。
她面不改色,将灰雀塞进了云水蓝的袖中。
同时暮寥寥两面,对于这位上神的印象,无非是避世多年,性情温淡。
不过,算是个公正的长辈。
闻说天帝与他有旧,想邀他做长晏的老师,故而延请他来了学宫。
因着这层缘故,所以才没有制止她对凤燃的报复吗?
“课上未曾有机会,故而现下实践一番。”
朝笙语气坦荡。
时暮长眉微挑,她倒很懂得“自谦”。
宣珩之前还笑言:“你看走眼了,烛阴上神。那位三殿下,可不是个泥捏的人物。除却帝后与太子,还未见她对谁收敛过性情。”
而他那时思及朝笙的眼泪,觉得宣珩说得也不尽然。
现在看来,宣珩那十世的红尘,确实不是白历的。
“课上为何不实践?”时暮问。
“凤燃寻我的麻烦,而我想给他一个教训。”
袖中灰雀仍晕着,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柔软的绒羽萦绕在手腕上,凤燃若只是一只鸟雀,倒没有那么讨厌。
“以牙还牙。”时暮闻言,点了点头。
朝笙有些惊讶地望了他一眼,没料到时暮会这样说。
“是不是在想,上神烛阴活了几万岁,说话却无慈悲怜悯之心。”白发的青年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我应当把你提到天帝那儿去领罚,才对吗?”
朝笙心想,当然。九重天上的神仙都是这样的。
哪怕课上,他罚了凤燃,也不过是尽为人师的本分。
自赤水被带上九重天的小魔女生了副七窍心肠,懂得自己与其余人的格格不入。
九重天的很多神仙,都讲究一个气度,讲究出尘不入俗的心境,其中又以天族尤甚——至于凤燃,他的脾性实在算标新立异的一朵奇葩。
其实,这些年来,唯有那个温和到有些迂腐的太子兄长,待她确确实实有一份真心。
但时暮的话让朝笙意识到,这位上神似乎也和别人有几分不同。
于是时暮看到她眼中终于露出了真切的笑意。
“为何方才我感应法则之时,并没有课上看到的那般自如?”
袖中的凤燃还晕着,朝笙索性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时暮抬手,青玉扳指在月华底下流转着温润的光芒。
他指尖微点,倒悬的天河之上,数十颗星辰奔来。
幽蓝的云海静静地翻涌,闪烁的星辰随着他手指的屈伸而浮动,最后勾勒出一张明晰的星图。
“我施术时,有三颗星星画错了位置。”一旁的朝笙领悟得很快。
初学者,能如她这般殊为不易。
那些亲手触到了法则的年少神君们,绝想不到有人已经能描摹上神烛阴绘出的星图。
“对。”时暮眼中笑意更深,他合上掌心,星图顷刻散去。
朝笙望了他一眼,云水蓝的衣袖飘摇,她凝神,指尖光芒明灭,一幅星图重新在时暮的面前展现。
七十二颗星辰,位置分毫不差。
“其实上课的时候,原本没想着摆凤燃一道。”她忽而开口,“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玄妙的法则。”
“因为作为一只魔,九重天的大多数术法,其实我都学不了。”
“凤燃想毁了那一堂课时,我便忍了下来。”
尽管最后,这一堂课还是戛然而止。
“上神,你明日,还来两仪学宫吗?”
星图散去,重新汇入天河之中。
时暮俯眼看去,这一刻她的神情确实真切,不掺任何掩饰。
“自然。”
“天帝的人情,当然并不是一堂课就能还清的。”
长风也带起他玄色的衣袍,朝笙仰面看他,这才发觉,这位上神的眼睛轮廓,同桃花一样。
九重天里,许多仙子都倾心性情样貌皆一等一的长晏,至于凤燃,虽生的好,脾气却稀烂,并不为人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