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京一战打至第六日,空气中渲染开的都是无声的肃杀。
谢空青擦去侧脸上的血渍,冷冷地说:“不能再拖了。”
前几日可以是双方的来往试探,也是他给胡凯等人留的尊重,可在大势所趋下,对敌手的尊重也是有限的。
若胡凯就这么点儿兵力都把望京守住了,那他才是全天下的笑话。
沐念白放下擦拭银枪的衣摆,杵着下巴说:“胡凯今日被王爷重创,虽是仓惶被人救了回去,就算救回来也上不了阵了。”
既为敌手,那就必须是趁他病要他命。
否则就是他们对不起底下卖命的士兵。
谢空青辨不出情绪地嗯了一声,垂眸说:“王妃那边把人都安置好了?”
“都打点好了。”
只要被送出去的那些人能安心过自己的日子,那就绝不会出错。
当然,这些人既为大乾余民,也少不得要做些确保不出错的措施,在将来的数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都会有人暗中盯着他们,这一点吴非做得很好。
见谢空青不说话,沐念白自顾自地捡起话头说:“二王女那边也按王爷的吩咐成功绕后了,只是动手的时间要比咱们稍微晚些,等把望京成功拿下,大军就可以从这边横向直抵晋城。”
他们既然是来了,打的就是个不死不休,全线压制前绝不收手。
谢玺如果误以为将胡凯等人留在望京送死,自己狼狈逃窜到晋城就可以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的话,那他就真的是想错了。
谢空青飞快地在心里捋了一遍大概,沉沉地说:“三日内,必须将望京拿下!”
“末将得令!”
沐念白应得气势磅礴,可望京已经熬不到三日后了。
谢空青下令发起总攻的第二天,被鲜血染红了无数遍,似乎就不曾干过的城门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倒下。
巨大沉重的城门倒地的瞬间激起了无数刺眼的烟尘,也莫名让人眼眶酸涩。
这是一代皇朝的落幕。
谢空青打马在前几乎挥卷了刀刃,马蹄踏入望京的瞬间,带着几个残兵败将挡在前头的却是伤重的胡凯。
他靠着手中的长刀支撑着身子没倒下去,毫无血色的脸上燃起的全是不可说的战意。
“淮南王,好久不见。”
谢空青翻身下马,挑眉笑了。
“是好久不见。”
胡凯是军中老将,早年间也是得先皇重用过的。
然而谢玺不行。
谢玺嫌弃他不会说话,瞧不上他的粗人做派,自先皇殡天后再没有给过他任何机会。
可谢空青却记得自己年少时初见此人时的骁勇。
他看着胡凯鬓角花白的头发,顿了顿心情复杂地说:“本王年少时第一次随军出征,就是在将军的麾下,将军还教过本王一招长刀挽月。”
胡凯似乎没想到他还记得这样的细节,愣了下笑道:“能得王爷这话,本将军此生也不算是亏了。”
他笑完手腕一抖长刀横立,遍布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谢空青,一字一顿地说:“那王爷既是来了,可愿再陪我过上几招?”
谢空青眸色晦暗地看着他:“将军,缴械不杀,本王可以给你余生厚待。”
“王爷明知道我求的不是苟活。”
胡凯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讥道:“能得见乱世群雄而立,可见王爷铁血傲骨铮铮,我这辈子是值的。”
“我也想看来日的盛世光景,可胡凯终究是大乾旧臣,生当为大乾而战,死当为大乾而亡,王爷何不看在当年的情分成全我呢?”
他当然可以投降。
甚至在谢空青带着大军抵达望京的那一刻,他就可以无视抛下自己的帝王打开城门。
可再精明的世道上,也总活着一些不开窍的蠢货。
他辜负不了心中的信仰。
他也不愿活到没有了大乾的盛世。
破网之鱼再有挣扎,多的只能是说不出口的可笑和执拗。
可谢空青只是默默地看他半晌,翻手拔刀出鞘。
他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缓缓上前,看着胡凯勾起的嘴角说:“谢空青,请将军指教。”
“哈哈哈!”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