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大火,足足烧了一个时辰才烧完。
颍州老宅位置偏僻,方圆百里都没有其他屋宅,故而颍州城中的救火队一时半会儿也赶不来,靠着颍州的那几个老家仆根本没法灭火,最后直到西厢房都烧干净了,火才灭。
步云霓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又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早就吓坏了,春袖便让清禾和红穗陪着她,一起去了正房堂屋坐着,缓缓精神。
等火灭了,春袖、顾妈妈和老宅的管家周叔才一起回了堂屋。
见步云霓强撑着坐在那,一张小脸满是脏污,她眼皮红肿,一看便知道偷偷哭了很久。
顾妈妈立即上前,取了帕子给她擦脸。
有外人在的时候,她就是最慈爱的奶妈,装腔作势的样子非常熟练。
“小姐,你可别哭了,哭得老奴心里难过。”
步云霓依偎在她怀里,脆弱得如同雏鸟,她看向春袖:“春袖姐姐,李管事可救出来了?”
春袖忙行礼,道:“不敢当,二小姐唤奴婢春袖便是了。”
说到这里,她迟疑片刻,还是道:“二小姐,屋里火势太大,李管事没救出来,已经故去了。”
步云霓不由掩面哭起来。
顾妈妈忙哄她:“小姐,可别哭了,人死如灯灭,这也是她命不好。”
步云霓隐藏在手帕下的眼睛透着冰冷,当年她被火烧,右胳膊留下永远去不掉的疤痕,当她躺在病床上的时候,顾妈妈也是这么说的。
“小姐,也是你运道不好,怎么偏生离开前最后一日厢房就着了火呢?”
步云霓现在想来,似乎也就从那时开始,她的运势逐渐衰落,不管是有意无意,不管是天意还是人为,从此她就逐渐步入地狱。
“可她毕竟是为了家里的差事,春袖姐姐,可得办好李管家的身后事。”
这倒是小事,也是善心,春袖便答:“是,奴婢知晓了,会同夫人禀明。”
步云霓似乎终于松了口气。
但她这精神一松,整个人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头栽倒在了顾妈妈怀中。
顾妈妈猝不及防被她肩膀磕在怀里,又不能把她推出去,只得咬牙忍了。
步云霓熬了一夜,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一沾枕头就立即睡着了。
她睡了一整个白日,待到下午才醒来。
清禾在屋里伺候她,见她醒了,终于松了口气:“小姐,西厢房已经清扫过了,咱们的行李因为提前收拾好,没什么损失,李管事也已经收殓,小姐不用操心。”
步云霓捧着茶杯,垂眸深思。
清禾手脚麻利,她把早就煮好的汤药放到火炉上,盯着加热。
“上午的时候府中请了大夫,也给小姐看过,说小姐受惊过度,今日得好好歇着。”
步云霓问:“那何时才能归家?”
清禾把热了的汤药倒入碗中,捧过来给步云霓:“大夫没说,不过春袖姐姐说依小姐的意思。”
步云霓若有所思:“知道了。”
这汤药是静心凝神的,步云霓也没推辞,直接一饮而尽。
苦涩的汤药滑入口中,让她饥肠辘辘的胃好受许多。
步云霓接过清禾呈上来的松子糖,放入口中。
香甜的味道充斥口鼻之间,驱散了汤药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