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赵念立马起身,“我出去看看。”
郗千椿握着宋爻盖在被子下的手,不禁皱眉。
今夜发生的事都太反常了。
“我也去看看。”阿道起身对郗千椿道。
郗千椿颔首。
“我也去。”阿斗跟着出去。
“等等,”郗千椿皱眉,“带个家伙过去。”
阿斗愣了一下,拎起旁边立着的耙子就跟了上去。
“……”郗千椿抿抿唇,没再说话。
老杜本来靠在墙角眯着了,这会儿被他们这动静闹醒了,揉揉眼,微微起身:“怎么了这是?”
“外面有动静,他们出去看看。”
“哦。”老杜点点头,又坐了回去。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照亮了被烧焦的屋檐,打在上面的雨水顺着缝隙流下来,噼里啪啦的雨声越来越急,无端惹得人心焦。
他们还没回来,出什么事了,郗千椿握紧了宋爻愈发冰凉的指尖,心里浮上说不清道不明的焦急。
【垃圾,你在吗?】郗千椿再次呼喊666,今夜他已经试着跟他交流很多次了,可却都像石沉大海,毫无音信。
【在……】666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终于联络上了。
压在郗千椿心上的石头轻了一点。
【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郗千椿把当前面临的紧要问题都问了出来,【今夜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无端起火?】
【现在…外面都是郗恪玉的士兵,他们在…屠村,】666每说一句话都显得艰难,【今夜的火,也是他命人放的……】
郗千椿听到屠村心就凉了一截,他们常年隐匿于此,和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别无二样,对上正规训练的士兵,根本毫无胜算……
【郗恪玉也来了,现在就在寨口的屋里……】
“砰——”
烧的发黑的门被人一脚就踹成了两半。
一个头戴盔甲的人立在门口,伸进来的刀还在滴血……
郗千椿微微抬眸,一抹嗜血的红色一闪而过,半个身子隐在黑暗里,“你们实在惹人生厌……”
那人不作回答,举刀朝他迎头砍来。
一道细微的声音传入那人的耳朵,好像是什么划破空气的声音,但他却来不及分辨了。
刀势不停,就快挨到了郗千椿的头顶,可他却是坐在床边,除了手腕,身子半分都不曾动过。
砰地一声,一具高大的身躯应声而倒。
郗千椿还是快他一步,在他手起刀落之前,一枚银针已然封喉。
此人一倒,跟在他身后其他四人的身影也露了出来。
但是紧接着,不过瞬息,他身后对应着的士兵也轰然倒下——
原来,那根银针竟直直射穿了他的喉咙,且势头不减,又射进了他身后士兵的喉头。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对视一眼,齐齐提起刀刚想往里冲却被郗千椿依法炮制,又是三枚银针封喉。
雨声不停,阿斗刚冲进来就正好看见前面三人齐齐倒地的景象,一时不禁愣在原地。
“愣着做什么?”郗千椿掀起眼皮看他。
此时郗千椿一双狭长的眼睛里面的眼珠黝黑阴暗,泛着森然的杀意。
阿斗对上他冷厉的眼神,一时间竟吓得打了个寒颤。
“外面…有人杀进寨子来了……”阿斗咽了咽口水。
“若有人杀进这间屋子,”郗千椿眼瞳漆黑,目光冰冷如刃,“知道该怎么做吗?”
阿斗握了握拳头,紧张道:“知道。”
郗千椿身形一闪,阿斗甚至还没看清他就已经到了自己跟前:“守好你主子,他若少了一根毫毛,”郗千椿凝视他,“本座唯你是问。”
“…是。”阿斗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完全笼罩,只能不自觉应和。
得到想要的答案,郗千椿收回视线,又回头看了宋爻一眼,迅速消失在了潇潇雨幕中。
他一离开,阿斗不自觉松了口气,刚刚他带来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就是主子也不曾给过他这种感觉。
刚想到床边守着主子,他甫一转头,却看到了愣在原地老杜,整个人还抖个不停。
“老杜。”阿斗喊他一声,结果他没反应。
“老杜!”阿斗猛然提高音量。
“哎!”老杜猛然一个抖落差点儿吓坐到地上。
“你没事吧?”
老杜呼吸急促,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他刚刚只是被宋千那副杀人不眨眼的模样骇到了,这跟他平常见到的那个只会插科打诨的宋千实在是千差万别。
***
赵念一刀捅进敌人的身体,一脚踩在他身上,又把沾满血的刀拔出来,抽刀的时候带出的血不慎溅到了她白皙的脸上。
“身后!”阿道喊。
还没来得及错身阿道已经一记飞刀替她解决了。
“多谢!”
阿道点点头,再次转身投入战局。
这些人是经过训练的士兵不假,可跟阿道这种经过专门训练的近侍还是差远了。
而在赵念的组织下,其他寨子里的男人女人也都拿起了武器,耙子锄头铁锹什么都有,三三两两合作对付一个士兵,是以现在寨子一味被屠杀的情况得到了好转。
这边正战得酣畅淋漓,郗千椿已经到了郗恪玉的门外。
发觉他的到来,守在附近的影卫纷纷围了上来,微阖的木门也缓缓打开。
“本王倒是没料到你会自投罗网只身前来。”郗恪玉出现在门前,微微冷笑。
郗千椿神情厌烦,瞥他一眼道:“苍蝇嗡个不停,本座少不得麻烦些过来把他摁死。”
郗恪玉闻言一声冷哼,“几日不见,皇上的口气可是愈发大了。”
“如果我想,”郗千椿的眉目被雨水模糊,语气却是带着袭人的寒意:“你现在已经死了。”
郗恪玉的脸色彻底沉下来,“谁教皇上这么说话的。”
“你会为你说的话付出代价。”郗恪玉右手一挥,他的十六影卫便围了上去。
这是他手里最强的影卫,十六人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顶尖高手,更遑论一起围攻这么一个无知小儿。
没了宋爻的庇护,他算什么?
今日他势在必得。
狗皇帝必须死,他已经留他不得。
郗恪玉信手站在檐下,坐等这出好戏。
可让他难以置信的是,不过一息的功夫,围上去的十六人已经倒下了大半,原来完美无缺的包围已经出现了缺口。
郗恪玉身形快如鬼魅,让人根本捕捉不到痕迹。
“我在这儿呢。”郗千椿站在影七左侧,凑近他道。
影七反应迅速,头也不回换手执刀便往他腹部捅去。
郗千椿却又突然到了他右侧。
“太慢了,你没机会了。”郗千椿玩味地笑了笑,偏头看向郗恪玉,左手却拿着缴获的刀毫不留情地迅速捅进影七的腹部,眼里满是嘲讽。
郗恪玉指尖微颤,不禁往后退了两步,他突然意识到,凭他这么快的速度,或许他刚刚说的那句话并不是在夸大其词。
“皇叔,你退什么,”郗千椿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单手掐着他的脖子竟然直接把他拎了起来,“还是说,你怕了?”
郗恪玉感觉掐着他的那只手越收越紧,他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剩下的几个影卫见郗恪玉被威胁自然要营救,可刚上前没几步郗千椿便头也不回反手甩了五根银针出去。
经过刚刚的交手影卫自然知道他的银针准头极好,碰上便是一针封喉,纷纷提刀阻挡,想把它挡开,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银针劲力极强,像是有股外力加持,居然跟他们对抗起来。
“铮!”
银针居然击穿了其中几名影卫的刀刃,直冲他们面门而来!
太快了,哪怕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消耗,银针的速度依然不减!
躲不开了。
又是三名影卫。
最后剩下的一名影卫见状不再硬刚,撤身闪躲。
迎面的这跟银针落了空,顺着力道直直扎紧了对面的木桩。
他不禁松了一口气,可下一秒,他面上的表情就转为了惊恐——这是他生前最后的表情。
他是躲过了迎面的那根银针没错,但他不知道的是,郗千椿甩出的是五根银针。连带前面三个人,这才四根。
还有一根,竟是在他闪避的轨迹上,没有例外地,一针封喉。
郗恪玉面部狰狞,红红紫紫的经脉覆满了脸庞。
“放、手……”郗恪玉抬手试图拿下他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
“别再来挑衅我了,”郗千椿目光冰冷,“懂么,你惹不起。”
郗恪玉凭着最后的力气艰难点头。
郗千椿眉眼弯弯,像是满意于他的识相,松手把他甩了出去。
骤然被松开,郗恪玉喘着粗气,额头上满是汗珠,像是死里逃生般。
刚刚越来越呼吸不上来的时刻他感觉他是真的会掐死他。
深吸几口气,喉咙一阵剧痛,郗千椿猛咳几声,平复下来后抬头看他:“你不是他。”
他突然想起来,最开始这个人自称的是“本座”。而且郗千椿这个废物根本不可能会有如此诡异高强的武艺,他十六个影卫连带他之前派出去刺杀的人都死在了他的手下。
这样一想,之前所有想不通的事情便都有迹可循。从祭天开始,不,还要更早,从那天早朝他一改往前的雷厉风行的行事便已出现了异常。
更重要的一点,若他还是之前那个废物,宋爻根本不可能容许他“登堂入室”。
这是个陈述句,并不需要回答。
郗千椿双臂环胸,倚在身后的廊柱上,弯唇不羁地笑了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带着你的人滚回去,我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
“回去后随便你怎么说,说是我死了也好传位于你也罢或者你直接篡位,”郗千椿顿了一下,“摄政王总该是有办法的。”
这个国家需要君王,而他刚好合适,这是他最后留他一命的原因。
郗千椿最后瞥他一眼,站直身子往回走。
走了几步后他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背着身道:“回去后别忘了派人送黄金万两过来,这是你作的孽。”
无辜受害的人总该有所补偿。
郗恪玉看着他毫无眷恋的背影,坐在原地一时竟狂笑起来。
有人争了抢了一辈子的东西,有人却弃之敝履,毫不在意。
可悲可笑,他这一通损兵折将赶尽杀绝又是为了什么呢。
郗恪玉摸了摸眼角笑出的泪花,跌跌撞撞起身往回走去,不再撑伞,已经湿透的人,又有什么必要呢。
***
郗千椿回去后,寨子里的士兵也解决完了,告诉赵念不会再有事了他便回了宋爻所在的屋子。
“你回来了!”阿斗一看他回来立马从椅子上跳起来,之后又觉得自己的反应过大便挠了挠头低声补充道:“没人杀进来,主子我守好了。”
“嗯,”郗千椿眉尖微挑点了点头,“做的好。”
好像又恢复了以前那个样子。阿斗在心里悄悄嘀咕。
被夸反倒他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却没了一开始的拘谨,刚刚被他威压的记忆迅速远去。
“你们先出去吧。”郗千椿看着宋爻背对着他们道。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最后都默然退了出去,阿道还贴心地帮他带上了那烂的不成样的门。
郗千椿指尖抚上宋爻苍白的眉眼,却又觉得不够,最后还是俯身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我好想你。
在外面淋了一个晚上,郗千椿浑身上下都是湿的,甚至都要泡脱水了。
随便掐了个诀把自己烘干郗千椿便爬上了床把宋爻搂在怀里。
宋爻胸口的伤虽严重却不致命,只是要受不少罪。
郗千椿温热的手轻轻放在他胸口,感受着他心脏一下一下的跳动,开始为他疗伤。
源源不断的灵力透过肌肤涌入宋爻的心口,一寸多宽的伤口开始慢慢愈合直至完好如初,甚至连个疤都没留下。
郗千椿又凑过去在他唇角亲了亲这才搂着他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