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国,是个小国,但孤也听说自温国之后,息国便算是东南屏障。只不过很是可惜,终究没能逃过覆亡的命运,”文旭有些慨叹,“孤素闻息国有个木氏,于君忠贞,于黎庶亲和,甚而有‘木氏得全,息国得保’之类的话,这是连孤都听到过的。”
“可惜息君不明,自断臂膀,使得这四百年的息国,说没就没了。自此之后,越州亦不属中原,这是孤的罪过。”
文旭说到这,声音都有些哽咽,强自镇定下来。
“孤亦有鸿鹄之志,要澄清中原,恢复先祖荣光,奈何却身不由己,旦夕未知。”
文旭似乎感觉自己说多了,就住了嘴,拿起桌案上的银酒壶和青铜爵,亲自斟上一杯,走上前去递与无善。
“文才之交,虽然三教九流,但都是不凡的人物,既然他说你是故交,想来也是大才,且满饮此杯。”
无善接过,一饮而尽,梁酒与越酒不同,少了越酒的甜醇,多了些清辣,呛得无善咳嗽起来。
文旭却并不见怪,反倒夸了句“豪爽”,又给无善斟了一杯,而后说道:“孤虽居梁丘,却也不是不闻世事,息国覆灭,据言其中上至大夫,中至百姓,下至黎庶,尽皆入了越国,那越国,无非也是百越一支,你说你是息国人,现在只怕也是越国人吧。”
文旭不急不缓,不紧不慢,让人完全看不出喜怒,文才面有异色,站起想要说什么,被文旭抬手制止。
“像是越国的使节团入访中原,孤知道,被截杀,孤也知道。孤就问一句,越国,是不是真有成为中原一国的决心?”
无善的手颤抖着,连爵中的酒都洒出,最终拿立不住,连青铜爵也摔落地上,无善随即跪伏在地,炎雅也慌忙跪下,文才看到后,也一同跪着。
文旭轻叹口气,沉默半晌后说道:“一杯酒,洒了便洒了,但孤问的话,你们两个还是要照实说。”
“是,王上。”无善和炎雅同声应道。
“小人是息国渠木人氏,名叫木无善,家父木青,家母息柔。木氏一族遭到构陷逃亡之时,家兄与我进入百越,有百越一支叫‘泉越’的部族收留了我们。后来息国覆亡,百越荼毒越州,中原遗民如同猪狗,也是泉越部收拢遗民,在中原故国之地建立越国。越国建立后,越君有结好中原之意,我们兄弟二人就为正副使向北出使中原,在恒国遭遇内乱,兄弟离散,我与越国公主炎雅为伴,想要经中原各州回归越国。”
文旭安静地听着,直到无善说完,然后炎雅接着说道。
“小女名叫炎雅,家父炎蒙,祖上是中原故国温国的大夫,温国破灭,先祖逃亡,流落百越,渐渐安居,家父为部落所重,娶了首领之女,因而执掌部落。家父虽身处百越,却不与中原为难,泉越部也因此不睦百越。息国蒙难,家父担心泉越部难以立足,就暗暗进入息国旧地山川,久而久之中原遗民汇聚,因此就自立一国,取名为‘越’,大体仍旧是按着息国的旧制,国内的大夫也多是息国故人。此次使团出使,家父就有通络中原的意向。”
文旭听完,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你们三人都起来吧。”文旭抬了抬手,转身立于桌案边,许久没有说话。
“王兄……”文才出声唤道。
“越国入籍中原之事,孤不能答应你们什么,”文旭转身走近无善,从袖中拿出一块玉璧,通体皆白,是一只燕子形制,“但寡人的心意,全在这块玉璧之中。”
“谢王上。”无善双手接过后跪谢,文旭又把无善扶起。
“昨日在太庙,文才细说了那日鼎园之事,他说的一句‘才子佳人’,现在想想真是贴切,只不知你们二人如何想的,不如让孤证婚如何?”文旭半认真半玩笑说道。
“此事极好,正巧祭典刚过,王兄正闲,婚礼正为祭典扫尾。”文才在一边起哄。
无善与炎雅相视一眼,无善想要说些什么,但看到炎雅之后,不好当面辩驳,便没有开口。
文才正要拍板敲定,殿外的车耀突然唱道:“卫大夫有急事面王。”
文旭听后,眉头拧起。
“小人(小女)先行告退。”无善和炎雅见卫大夫将至,就向文旭开口请辞。
文旭点了点头,文才就把无善和炎雅送到殿门边,车耀开了半边殿门,无善和炎雅走出,看见殿门外站着一个中年人,眉头紧皱,比之文旭更甚,神色忧扰,车耀在一边接上两人,带到马车处径出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