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饶挑眉,这是在干什么?
边辞垂下眼帘,遮掩住了眼中的情绪,复抬起眼时,已不见任何异样,“乾元鼎浊气未消,不可多触碰。”
见他神色陡然严肃下来,岁饶觉得好笑,不过还是随了他的心意,应了声是。
她的眸光明亮璀璨,这般看着,边辞竟有种被洞穿的狼狈感,他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便仓促地离开了。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岁饶不知为何,用感觉到对方似乎很窘迫,她为自己这荒唐的想法而感到好笑,认识边辞这么久,她可从来没见过这个从容不迫地男人会有狼狈的时刻,一定是她看错了。
岁饶摇了摇头,推门而入。
也自然没有注意到,一定隐藏在她身上的一缕浊气突然显现,在她转身之际,融入了她被噬云兽无意中划伤的细微伤口中。
等浊气彻底进入后,那道微不可查的伤口竟然开始无声愈合,至于消失不见。
系统被屏蔽后,便也失去地探查的机会。
所以这一切,没有任何人发现。
*
御灵山。
边辞回来后,便将乾元鼎连带着子鼎一起作为阵眼,弥补了最初因为子鼎损坏的位置,整个阵法当即稳定了下来。
处理好一切后,他传音给了掌门,让他继续密切地关注着事情的进度。
忙碌完后,被刻意忽略的陌生情绪瞬间席卷重来,铺天盖地,不把他溺毙在其间不罢休。
边辞放在扶手上的手,忍不住蜷缩了一下,一缩一放,循环往复,象征着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脑海中一幕幕的回放着刚才的画面。
那时候,他除了很想亲吻岁饶的脖颈之外,放在她腰间上的手也有一瞬间的冲动,很想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将人彻彻底底地摁在怀里,肆意轻薄。
不过理智与原则最终占据了上风,他怎可可如此做!
攥着扶手的手,手背青筋显露,他喜欢岁饶么?
应是喜欢的吧。
这件事或许像是发生的很突然性,又好像一切都有迹可循,他对每一次包容,退让,未尝不是对岁饶感情加深的一种体现,对于岁饶近乎无底线。
理清一些思路后,边辞的心跳似停了一拍,而后又如擂鼓般快速震动,频率密集,声势浩大。
他用力摁了摁呼之欲出的心脏处,喜悦的甜味还没有蔓延开来,苦涩便接踵而至,可他的情况,适合有一个爱人么?
不说这个,岁饶还是一个小姑娘,性子娇气,对很多事情都是三分钟热度,如果她喜欢他,那她的感情是不是也很短暂?
边辞不是不敢赌的人,年轻气盛之时,他几乎百无禁忌,无所不惧,因为没有软肋,不论成败如何,他输的起!
岁饶,恰恰是他他不敢赌,也输不起的。如果他们在一起之后,岁饶突然说不喜欢他了,边辞肯定,自己会疯的,也不可能会放过她,他远没有表面上看来得那么光风霁月。
想到未来岁饶一脸冷漠地将他抛开,另觅新欢,边辞心里阴戾就不停地滋生,大有冲破云际之势。
只听得“咔嚓”一声,昏暗的角落里传来了木头碎裂的声响,直到手心里传来一阵疼痛,边辞才反应过来,过来扶手被他掰断了。
细密地尖锐的木刺凶狠地扎进了他的手心中,断线地血色玉珠沿着伤口滑落,顺着指尖“滴答”“滴答”地低落在了他银白色的衣摆上,一滴、两滴、三滴……
血色玉珠变成了一朵朵血花,烙印在了上面,恰如空白画卷上星星点点绽放的冷梅,红的鲜艳,又带着诡谲。
伤口的鲜血不停地往下流,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阻止,就这么暴露在了空气中,不知过了多久,流淌的血慢慢变少,直至没有。
愣神许久后,边辞薄唇微抿,才面无表情地揩拭掉指尖血迹,连同掌心的木刺,十指连心,手上的疼痛无限放大,痛感传遍了整个身躯,他却像一个没事人一般,自若地处理着伤口,眸色冷凝。
青凰趴在角落,豆豆眼在昏暗中发出了明灭的光芒,虽然不明白主人为什么心情不好,但它很自觉地躲了起来,生怕被迁怒。
主人的神色平静,似乎和平日没什么两样,可它愣是觉得他身上有着一种怨夫感。
就是那种它以前见过的独守空闺的妇女就是这般,眉眼分明无变化,可就是透着一种凉薄孤寂,给人一种哀怨又彷徨之感,深闺寂寞,自怨自艾,怨妇就是这般模样。
青凰很是不解,这种堪称荒谬地感觉怎么会出现在它的主人身上,只觉得是它想岔了,整只鸟又趴了回去,心里自言自语,一定是它看错了……
边辞耳力灵敏,青凰那点动静在他这里几乎无处遁形,他擦拭着血迹的同时,心里冷嗤一声,这只蠢鸟,就知道惹人心烦!
要不是还有用它的地方,边辞觉得青凰早就变成一盘下酒菜了。他心里如是想着。
还不待他要做什么,动作突然一顿,都不用怎么思考,便精准地看向了青凰趴着的角落。
“青凰。”边辞兀自出声。
青凰闻言,立刻跑过来,“主人,怎么了?”
哪怕心里并不是很想过来,它表面上仍旧保持着热情的态度,又是惹主人不高兴,它的晚餐就没有着落了,毕竟是靠着对方养着的。
边辞反而沉默了下来。
青凰不敢催促,只能安静的等待他出声,这是主人,它就是个打杂的,不能烦躁。
边辞沉吟道,“我有一个朋友……”
“啊?”青凰闻言,惊叫着打断了他的话,插嘴,“可是主人,我记得你没有什么朋友呀!”
“……”边辞闻言,周身的气压骤然一冷,他一把掐着它的肉翅膀拎过来,眼神如同杀人的利刃,“我说有就有!”
青凰被他随手往旁边一扔,再也不敢大嘴巴。
见它安静下来,边辞满意地再次开口,“这个朋友他突然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姑娘……”意识到不够精准描述,他“咳”了一声,语气不自在,“是一个顶顶漂亮的姑娘。”
青凰拢拉着翅膀,绿豆眼看着自己的爪子,不用特意强调你眼光好,它几乎猜到对方的身份了!
一说起岁饶,边辞神色都温柔了不少,他语气一改方才的冷硬,眼带回忆,“他们朝夕相处,突然有一天,我……这个朋友突然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姑娘,却又苦于自己可能给不了她想要的未来,一时间很茫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所以,你说,这个朋友该怎么办?”
他将目光落到了青凰身上,想从它这里得到一个不错的答案。
青凰闻言,心里一阵发紧,不是,它就是一只鸟,连个雌性都没有,问它有什么用,它又不是月老!
它想了想,还是绞尽脑汁问了一个问题,“那那位姑娘喜欢您……您的那位朋友么?”磕磕绊绊间,青凰差点嘴瓢。
不想还真把边辞问住了,是啊,她喜欢她么?
他也瞬间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在纠结这个什么!
现在的岁饶可能还把他当成一位长辈,想来是没有男女之情的,他也觉得自己荒唐,小姑娘的心都没有拿到,就在这里纠结以后。
边辞无奈扶额,笑容也渐渐舒朗,润润如朗星,昭昭似曜月。
渐渐的,他最终又沉默了下来,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了一片阴影。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他终究不适合谈情说爱,理智是不允许的,他的使命也不允许,这是他一直存于心的秩序和规则在警醒着。
如果两个人真的在一起了,那么,可能会没有未来的,他不能够这么自私,他要对自己的使命负责,更要对岁饶负责。
边辞突然庆幸只有他动心了,只要岁饶不动心,便不会受到伤害,而他,也会将这一份心思遮掩好,不给她带来困扰的机会。
想通了这么一点以后,尽管心里失落,边辞更多的还是欣然,方才剧烈跳动的心逐渐冷却,整个人变回了原本冷清的模样,拒人于千里之外,恍若神明,垂首俯瞰世间万物,无情无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