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有事情做的时候,过得格外的快。
接下来一年的时间,林瑾和林沁陆续出嫁,林墨也在程林两家的小范围见证下,和穆紫琪成了真正的夫妻,至此,程韵儿女这一辈,无论嫡出庶出,都完成了成家大业。
孩子们的成人,同时也意味着长辈的苍老。
程老爹七十多岁了,年末生了一场大病,几乎要熬不过去。程韵当时从系统里兑换了一个好药求来了程老爹的续命,不过小艾也直说了,程老爹的身体虽然有程韵这边好药的加持,但是,毕竟底子在那里,最多只能再维持个一年多,再多,也强求不了了。
程韵是死过一回的人,自然晓得生死一事,不以人力为转圜。内心悲伤之余,她还是打起了精神,想要完成程老爹的遗愿。
程老爹似乎也有些感觉,当程韵强忍着泪意询问程老爹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时,他低头认真思考了一下,“去老家看看吧,给程家列祖列宗扫扫墓,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程韵这是第二次听见程老爹提及老家,她只知道,程老爹小时候,因为生父早逝,孤儿寡母遭受族人欺凌,她祖母为了保住部分家产以及让程老爹这个独子有良好的成长环境,舍弃了田产和房产,带着便携的积蓄,趁夜离开了老家。之后,找到了一处无人认识的地方,含辛茹苦抚养程老爹长大。
半个月后,程韵陪着程老爹往他的老家明州出发。明州距离京城并不是很远,因为顾忌程老爹的身体,他们马车的速度很慢,原本五天就能到的路程,硬生生走了八天。
也是在这八天的时间里,程老爹絮絮叨叨得跟程韵讲古,认真讲起从前不曾吐露过的童年的磨难以及少年的自卑,也讲起了自己平静表面下对老家族人的痛恨以及对自己母亲遭受磨难的心疼……
程老爹的讲述并没有严格按照时间顺序来,就是在某一刻想到什么,或者见着什么忆起些什么,就突然讲起某一段往事。
就这样,关于程老爹年少时期的过往,一点点拼凑在程韵面前,也让她更加深刻得意识到,这具身体的祖母是个怎样坚强且睿智的女性。
程韵的祖母死在了程老爹中进士授官不久后,可以说是经历了几十年的辛苦,没享过几天福就撒手人寰。但是,她临死前却毫无怨言,觉得这辈子能够嫁给那早逝的夫君和抚养这么一个儿子长大,老天待她不薄。
她唯一一次为自己做了一回为难儿子的要求,就是她想要和自己的夫君合葬在一起。但是,她也严令程老爹将她灵柩扶回老家完成了合葬后,不得报复族人,也不要再和族人有什么挂碍。她之所以提这个要求,并不是她有多不计前嫌,而是生怕程老爹和族人纠缠,深陷在仇恨中,余生不得清净。
程老爹尽管很想要出一口气,但还是谨遵母亲的遗嘱,没有与族人多做纠缠,并完成了母亲合葬的遗愿。不过,他却不是扶母亲灵柩回老家合葬,而是将亲爹迁坟到了京城,和自己母亲合葬在京郊的墓园一带。
这个举动比让母亲回老家合葬难上千倍百倍,但程老爹凭着进士身份以及手上留有的田契和房契成功得让村中的老顽固闭上了嘴。毕竟在利益面前,迁一个死人的坟墓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程老爹在程家村一鸣惊人后,明州的那些族人倒不是没有想要借机攀上衣锦还乡的程老爹,但因为程家的族长深知两方恩怨不可调和,也感受到程老爹对族人的冷漠甚至是仇恨,生怕族人乱来反而惹得程老爹仇恨值更高,因此严令族人只当没有程老爹这一号人物。几十年来,双方一直相安无事。
程韵一行人三辆马车,在午时悠哉悠哉得进城了。
程老爹听见街上商贩各种吆喝声,忍不住掀开了车帘往外瞧,正好,马车刚路过一处馄饨摊子,熟悉的香气一下子唤醒了他久未苏醒过的馋虫。
程韵循着程老爹的目光望去,只见馄饨摊主是有些年纪的中年人,他正拿着一坨面使劲揉着,一边还不忘招呼客人问要吃什么。旁边站着一位同样年纪的妇人,她手里正包着馄饨,速度飞快,立刻就将客人现点的一份馄饨包好,然后下了锅。雪白的小馄饨在滚烫的汤水里煮了煮,很快就被捞起,不一会儿,碗里除了馄饨和汤水,还添了一些配菜小料,一份明州馄饨就上桌了。
“爹,你认识呀?”程韵瞧着那对夫妇很寻常,样貌也和程老爹没什么相似之处,便问道。
程老爹摇摇头,“小的时候,我离开明州,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一碗小馄饨。但上次回来,恰逢母丧,我没有那份心情。这回闻着,气味还是跟记忆中一样,很香。”
程韵拍了拍车厢,对外嘱咐道:“停车,午时了,我们在这里吃一碗馄饨再走。”
张武和思文已经从西南回来,这回刚好负责随行。
听见程韵吩咐,张武便让六个护卫带着另外两辆马车行李,先去预定好的客栈准备,自己和妻子思文留下来服侍两个主子。他招呼着车夫把马车停在边上,让老程老爹他们下车,先吃了饭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