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说,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不过她心中虽思绪万千,可面上却是分毫未露。
只低垂着眉眼,神色不虞。
“夫君应当知道,我是三川人,而这次水灾,我的父母尚且不知生死,这一片麦田也没了,如若不是遇到了夫君,燕书现如今恐怕也是尸体一具。
刚才燕书看着这一切,昔日盛景仿若就在昨日,不免有些感慨罢了。
人只有经历过生死,才更懂得生命的珍贵,夫君,你说是吗?”
云锦书扶着栏杆,仰头望天,突然直勾勾地盯着韩觅,久久未言。
韩觅不明白其中深意,只当是她担心亲人,又触景生情,有些难受罢了。
倒是他多疑了,刚才看其左右踱步又细细看着什么,还以为是有什么阴谋了。
他上前一步将云锦书揽进了怀里,语气轻柔。
“既然夫人如此担心你的亲人,不若同我一起前往灾民避难处,去看看吧,指不定还能寻见你的父母。”
他下巴搁在云锦书发顶,轻轻蹭了蹭。
云锦书收回了目光,眼里伤悲已逝,尽余狠意。
身为一个人,做出这等事,为何不见一丝一毫的愧疚?
此人,已经没有心了。
“好啊!夫君我们快些去看看吧!”
她惊喜地说着,迫不及待地拽着韩觅的袖子,让他带自己去。
韩觅瞧着她那一副心急的样子,扬唇轻笑了声,似是哄人般开了口。
“好好好,都听夫人的,来福,开船,去灾民避难所。”
此船说是豪华,体积却没有那么大,在这不深不浅的水中行驶刚刚好。
约莫半个时辰后,云锦书才看到了在城外数千米处搭建的一处简易的避难所。
她在看到避难所的一刹那,眼睛唰地一下亮了。
这一切都被韩觅看在眼里。
船还没停稳当,她便火急火燎地想下船了。
韩觅没法子,生怕她不顾一切就这么跳了下去,这会儿可没多少水了,跳下去那就是实打实地落在地上。
看她这身娇体弱的样子,也不像是个能承受的住的。
他便伸手拉住了她。
等到来福上前说一切准备就绪,可以移步下船的时候,韩觅才放开了她。
云锦书当即如脱缰野马一般冲了出去,一头扎进了避难所中。
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竟容纳着有千人。
云锦书一一望过去,竟是妇女孩子居多。
占了约莫一半的人数。
但当他看到末尾时,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嗯?那不是扶苏吗?
我勒个去,就说自己忘记了什么事。
几个时辰前他不是还跟在自己后面游着呢吗?
这才过去多久,怎地就成了难民了?
扶苏倒是没认出她,毕竟云锦书在易容这一块,可谓是登峰造极了。
他此时正在安慰着一群似是受了惊吓而啼哭不止的孩子。
她没有上前,只远远地看着。
扶苏表情温柔,语气让人听着就暖暖的,倒还真有一副奶爸样子。
“是韩先生!韩先生来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嚎了一嗓子,众人顿时激动了起来,纷纷往门口涌去。
云锦书也望了过去。
韩觅正停在人群中心,接收着这一群淳厚质朴的百姓的衷心感谢。
“韩先生!真是太谢谢您了!如若不是你,我和我的孩子,恐怕就活不下来了!此恩情,我和我的孩子定铭记于心,日后若有机会,一定报答!”
“没错!这次若不是韩先生大发善心,派人救助于我们,恐怕我们三川郡一城的百姓,都将被大水淹没,无一幸免!”
“是啊,韩先生不仅派人救我们,更是为我们搭建了一个临时安置的地方,比当今圣上的救援还要快上许多。”
“韩先生是个大善人,是我们三川郡的救世主啊!”
一时间,激动的人群纷纷情难自抑,夸着韩觅的话如倒豆子般倾泻而出。
且观他们面上神情,还是真情实感的流露。
而韩觅则是照单全收,面上谦逊无比,一直说着这是他应该做的。
云锦书在末尾黑暗处看着门口站在阳光底下接受百姓感谢与祝福的韩觅,听着此起彼伏经久不息的赞颂与感谢,从没有哪一刻觉得如此嘲讽。
明明是灾难的缔造者,只不过是事发之后许是出于良心不安的随意搭救,摇身一变反倒成了人人称颂的救世主。
多讽刺啊。
而那人,还真能心安理得地接受,真是一点心都没有了。
挖开一看,估摸着从里到外都是黢黑的。
只是可怜了这一城百姓,如果最后知道自己竟然对着害人者感谢不已,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她就这么一动不动,静静注视着阳光底下的韩觅。
像是那勾魂的黑白无常,在盯着自己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