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生,你知道我为何要让他们捐资么?”
詹时雨拿着一封信件坐在后衙之中,旁边站着他的幕友。
陈师爷看了他一眼小心地回道:“在下愚见,县尊恐怕是准备按照当年卢九台的路子,编练乡兵,如今四方乱起,边材比什么来的重要。”
后金崛起于辽东,义军布武于四方。这对许多官僚来说是一件坏事,比如倒霉的凤阳巡抚汤一鹏,陕西巡抚练国事。平日里稳稳当当的官,一旦出事,崇祯皇帝可不会跟你讲什么体面,该进诏狱进诏狱,该一刀了账就一到了账。
但对于那些有军事才能的官僚来说,这就是他们出人头地的机会。
“杨嗣昌,被陛下认为有边材,四年从兵备道而至山海巡抚,去年升任宣大总督,不过也就是七年功夫。”
“卢象升,同样是被朝中认为有边材,从知府到郧阳巡抚,也不过是五年时光。”
“洪承畴,二年以督粮道剿灭流寇建功,三年升任延绥巡抚,四年出任陕西三边总督。不过三年,由道台而至总督。这三人比较起来,卢象升算是升官慢的了。”
陈师爷举了几个官场之上人尽皆知的例子。杨嗣昌写书得了崇祯皇帝的赏识,虽然没有真的打过仗。洪承畴、卢象升却是用血淋漓的军功爬起来的帅臣。
“卢象升是东林,朝中却有人不愿意用东林。”詹时雨说了点他自己的分析:“虽然阉党是垮了,但是东林也没有得势,自从陛下御极以来,东林之中出过几个阁老?”
陈师爷分析着詹时雨话里的意味,这进士出身的文官,说话总愿意云山雾罩,让人去猜他心里的意思,猜来猜去,一点意思也没有。
“杨家,也是东林。”
陈师爷想了半天,吐出这句话来。现在詹时雨已经是磨刀霍霍对准杨家了,既然詹时雨说东林没有得势,陈师爷也就只好敲着边鼓,为他继续壮胆。
“杨家是东林,也不是东林。”
詹时雨又说了一句,算是把师爷彻底绕进去了。
“当年的礼部侍郎已经是冢中枯骨了。”詹时雨对陈师爷说道:“杨家跟王阁部是姻亲,这才是他家真正的大树。”
王应熊以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所以称之为阁部。
“王应熊已经去职了。”
“去职了也是阁部。”詹时雨跟自家师爷交了个底也算是统一思想:“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兵凶战危,上了战场,一切都是五五之数,成败变易就在转瞬之间,这边材不要也罢。”
陈师爷原本以为詹时雨向杨家、王家等大户索要粮饷是为了编练乡兵博取军功,现在看来却完全不是这样。
那这位詹大人却是所为何来?
“我找杨家募饷一万两,”詹时雨看着师爷:“杨世禄会给我一万两吗?”
“学生以为,他自然是不肯的。”
“是啊,杨家要练乡兵,杨世禄也对边材二字着眼得很,他到处都要用钱,岂会将这功劳钱财让给我来?”
“大人高见。”
“我只是要点银子而已,流寇一入汉中,乡兵一旦编练,士绅还有地主就有一万条理由不交税,今年的秋粮要想按期完税那就是千难万难。”詹时雨说道:“我明年就离任了,到时候转为什么官职且放到一边,我就是练出来一支堪用的乡兵,也不过是给崇祯十年的那帮子进士帮忙而已。”
自打有大明王朝以来,各地的税赋就没有几年交齐的时候,更别说眼下这个光景了。
詹时雨很清楚,在一片欠税不缴的州县之中,如果自己治下的洋县可以按期完税,吏部对他的安排绝对不会太差。
至于领兵上阵,詹县令是不会考虑的,他是进士官放的是老虎班,只要不出纰漏,前面都是铁打的前程。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进士出身,赌什么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