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

董魏深吸一口气，不顾内心忐忑，还是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刚一走进就被满屋大魏使臣如狼似虎的眼神惊住。

“各位大人，这是……”

“离开大魏已久，有些思念故土，便聚在一起饮茶吟诗，以抒思乡之情。”

崔知鹤不动声色，话音一转:“不知董公子来，所为何事？”

董魏有些恍惚，他来做什么呢？

他心中藏着一件事，谋划许久，连祖父、父亲都未曾透露，若不是这次大魏使臣来，或许还得藏下去。

那日质问祖父后，他胸中苦闷又憋屈，连日来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总觉得像是有一股热气，顺着喉管涌上，让他浑身发烫。他知道，那是多年来故土被占却还得卑躬屈膝的屈辱。

迎着大魏使臣惊疑的眼神，董魏喉头滚动，缓缓拱手。

他听到自己用沙哑的声音回应:“我有私兵两千，希望诸位大人助我一臂之力，夺回嘉凌关，让我大魏遗民回归故土。”

恍若一声惊雷在屋内炸开，若不是大家都面面相觑，大魏使臣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崔知鹤定定看着他，那目光有些渗人:“两千私兵可不是小数目，你豢养私兵之事，董大人可知？”

“没有。”董魏否认:“祖父多年来把救济屋敕魏人一事交由我来做。魏人多信任于我，私下悄悄投靠，我便借着家族掩护，招募死士。若祖父知晓，必定会勒令我遣散私兵，以免后患。我所言，字字句句属实，若有作假，当死无全尸！”

众使臣皆沉默，董魏嘴唇蠕动，最终又闭上了，满腔热血渐渐冷却，只余失望和苦涩。

他知道自己太过冲动，毕竟一旦失败，自己会赔上整个家族，而城中魏人也会陪葬。大魏使臣此番出使，是为联盟，不是为收复。一旦失败，大魏与屋敕将再无结盟可能，大魏使臣不愿，也情有可原。

可他蛰伏太久，也等待太久了，在大魏使臣来之前，他有千千万万个理由说服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但大魏使臣来了，大魏在他心中就不再只是活在祖父故事里的梦，而是触手可及的故土。

“我知诸位大人的意思，是我、是我冲动了……”

董魏垂下眼，不再言语，拱手行礼后往外走。

“我们信。”

董魏脚步顿住，转身回看，大魏使臣皆目光灼灼，似乎要把人烫化。

崔知鹤解下袖间短刀，放于桌上，声音缓慢而清晰:“董魏这个名字，取得好。”

董魏眼泪突然就流下，高大的汉子此刻当着一屋子人的面泣不成声。热泪滚烫，在心上烫出一个个坑洞，像是有人往里洒了一把盐巴和陈醋。

又酸又涩，又苦又痛。

祖父，董魏这个名字，取得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