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屋敕宫门,满地断肢残臂,鲜血糊了一地。守卫士卒死的死逃的逃,剩下些顽固的还在殊死抵抗。
鲁二把高大人交给其他武官保护,一把拦住一匹惊慌失措跑出宫外的马儿,翻身上马后调转马头。马鞭狠狠一抽,马儿吃痛,嘶吼一声后在血泊中狂奔。
鲁二举起还在滴血的宰相头颅,高声大吼:“宰相已死!宰相已死!”
屋敕守卫大惊又大恐,王一向不理政事,朝中大事均由宰相决断,可如今王和宰相相继死去,又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屋敕人。士卒心中渐渐涌现出绝望的情绪,抵抗之志已逐渐衰弱。
所谓战机,转瞬即逝。
大魏义军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又斩其主帅,攻其心志,虽然也伤亡惨重,但等晨光熹微之际,整个屋敕城已经完全被魏人控制。
大魏义军相互搀扶着站起来,昨夜屋敕城中的火已经熄灭,但不知是谁又在天边点燃了一把火,熊熊烈火渐渐铺开,烧上黄沙,烧上城墙,又烧在大魏义军身上、心上。
那是温和的、热烈的、悲壮的——
属于魏人的太阳。
厚重的黑血和细密的黄沙在董魏脸上敷了一层又一层,干涸后翘起了一层硬壳,让人看不出面目,也看不出神情。
一夜惊心动魄,董道怀看着站在最前方的孙儿,此刻居然想起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幸好,当年没给他改名儿。
“祖父!”
董魏急步走下台阶,向董道怀行礼,急切分享心中喜悦:“我们胜了!嘉凌关回来了!”
董道怀并不应声,只转向一旁的崔知鹤,跪伏于地:“嘉凌关是我大魏疆土,此城乃我大魏守城,今故土已归,贼人臣服。使臣受大魏皇帝陛下之命,出使塞外,嘉凌关及城中魏人此后之责,愿请使臣定夺。”
董魏反应过来,赶紧与祖父一同跪地参拜,大魏义军跪伏一地,喊声震天:“愿请使臣定夺!”
崔知鹤缓步上前,从董道怀身前走过,停在董魏面前,严肃而冷峻,道:“董魏,夺城容易守城难、治城更难。如今义军已经收回故土,嘉凌关城中必诸多事务,你既自小习魏史、读魏书,那你说说,书中所说,为治之要,当如何?”
董魏毫不犹豫:“莫先于用人。”
“你如何?”
董魏愣住,结结巴巴:“我、我……”
“你只回答我,愿,还是不愿。”
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声,董魏扭过头往后一看,跪伏一地的大魏义军都悄然抬头,目光中满是欣喜和鼓励。
董魏闭了闭眼,等再睁开时气势已然不同,声音坚定:“愿效死!”
崔知鹤扶起他,嘴角渐渐浮现笑意,冲散了一身威严凛然气:“既如此,我会向陛下请旨,封你为将,此后便驻守嘉凌关。”
“是!”
董道怀依旧跪在地上,昨夜他一整晚都没敢合眼,守卫报来董魏率领魏人反叛的消息后,他心惊胆战,悲哀恐慌到几乎要晕倒在地,他从不知孙儿是何时瞒着他组建了一支义军,也从不知原来孙儿竟有如此之深的执念。
他只知,摆在面前的只有两种选择。
要么亲去宫中,率领屋敕守卫平定叛乱,亲手斩下董魏头颅,以此换得董家上上下下百人平安;
要么放手一搏,任由魏人拼杀。若成,则嘉凌关大魏遗民尽能归家,若不成,则屋敕城魏人尽数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