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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再见泸沟桥畔月(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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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有容给的威海卫军籍,毛文龙拿的空名宣劄,一个正五品武德将军的散官,再多朝廷也是拿得出来的,对黄石与毛文龙来说,这却是双赢的买卖。前者有了名正言顺在旅顺操练乡勇的名分,后者则靠一张白纸又收买了人心。陈 良策从中看出端倪,与黄石走得也是越来越近,这倒是顺了元老院的意,以后旅顺此地,免不了鸠占鹊巢,这陈 良策便是可以争取之人。

只有深谙黄石身份的沈有容一直只是配合,从不多言语,他最近思考的问题,都是关于未来大明与澳宋的关系,但至少目前看来,在对抗建奴一事上,的确是可引为援的。澳洲人的军队如何战斗他虽未亲历,但所见种种依然让他对黄石和他的手下充满信心。

黄石也不放心刚刚成型的东江军,至少张盘手下的战兵,新募的不少,虽然都是本乡本土之人,但要论行军打仗却还少了经验,是以他还特地抽出了两队巡哨,交替往南关岛外警戒。好在济州岛的军马不少,这次也运来了一些,正好给他们装备。

王星平等不到棱堡初成,便与王一宁等乘坐登镇兵船南渡了。

郑杰夫如今在陶朗先处也颇得赏识,先前正是他依靠电台的情报优势,‘提前’侦知了辽沈失陷,通过沈有容预警,让登莱水营得以紧急追回海道输辽粮食二十余万石,避免了朝廷的重大损失。

是以如今元老院有意加深布局,让他进一步接触登莱的高级文官,关于承揽南方海运粮食和造船的业务,也都提上了日程。倒不是元老院眼馋那点银子,而是废漕改海一事能够撬动的格局实在太大,即便元老院也无法估量其影响,若能施行,正好可拿来做对明廷的压力测试。而且这漕运上还有一桩紧要,便是人,朝中有言‘百万漕工衣食所系’,既是在说其中利益之大,也点出了百万漕工这个巨大群体隐藏的力量,是劝谏,也是威胁。

王一宁则是因镇江之功被引入陶朗先幕中,王星平在登莱又多了个说得上话的人,毕竟这陶相公说起来也才四十出头,不出意外,在山东至少还要度过好几年的光阴,也算得年轻有为了,这样的务实官员若能合作,自然是好事一桩。

在登州盘桓了两日,王星平便带着他的人匆匆踏上回京的旅途,从登州府到德州的安德水驿,正常十多天的路程,只用了六日便兼程赶到了,算起来中途只在济南府匆匆停了一日游览了一番,其余每日都要急行百里以上。

从安德水驿北上便有两条路,一条沿运河往东北去天津,再从天津折向西北从通州进京,另一条则是走景州、河间、涿州一线,他因有事要去雄县,便选了这一条,可经卢沟桥从宛平县进京。

王星平一行宿在景州东光驿,入夜之后,其他人都先睡下,只有他拿着从黄石那里得到的新电台与远在天津的傅小飞联络,互通消息。

从他这些日子行路的观察得出结论,山东的确是战略要地,控扼此地便可掐断帝国漕运咽喉,而山东河北一带,信教之人也甚众,盖因运河上常驻的人口实在是多不胜数,鱼龙混杂之中各种宗教自然兴旺发达。景州这边,尤其运河沿岸也是闻香教的地盘。

而今日傅小飞传回的消息倒是让他颇感兴趣,他得到一个情报,说是半个多月前,有闻香教的人在宝和店经营的印书局印制了一批‘宝卷’,数量不小,天津站下面的人凑巧搞到了底本,发现其中内容多有僭越,行同谋反,便将事情报与傅小飞知道了,而那批‘宝卷’的接货地便是景州不远的武邑,却要经过景州码头转运。印反书印到了皇家的书局也算一桩奇闻,是以他便将事情通报给了元老院,同时也说与王星平知道,可以顺道打听一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大传头做下的。

但王星平细思起来,此事背后的牵扯却不小,按照马千瞩的分析,若是后金明年在辽东还有动作,那以目前后金间谍行事的风格,直隶与山东恐怕也少不得暗中折腾一番,而这两处要搞出动静,最好不过是着落在教门。一旦教徒闹事,威胁到漕运,那辽东方面的压力也就会小上许多,以后金方面屡次在情报策反上得手,倒不能不考虑这样的可能,不然最近闻香教如此积极的动作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闻香教的动作虽在运河沿线,但实际的首脑却在滦州石佛口,自王森伏法后,其三子王好贤便继承了教主之位,所谓‘弥勒转世于王氏第三郎’,经过这些年的蛰伏,‘东大乘’实力更盛从前,据闻在北直和山东,其教徒聚众不下两百万,实力不容小觑。滦州又地近榆关,背山面海,紧邻辽东与关内的交通要道,人口凑幅往来如织,关键是与后金隔得实在太近了些,不说东面的榆关,北面出喜风口便非汉地,王星平能作此想并不意外。

马千瞩曾有过一个理论,认为宗教的传播主要在于对流动人口的掌控和对上层人士的影响,在这方面,以利玛窦为首的耶稣会,走的是高层路线,而如白莲一系的教门传播,则要么是在流动人口密集的城市,如北京、天津,还有就是运河与要道,漕运上教门云集自不必说,如山西、直隶靠近北方边境之地,也同样如此。

马千瞩还举了一例,就在滦州东北不远的锦州,后世便有一座供奉歪脖老母的青岩寺,以一寺之能,带动了当地整个经济,成为地方一项政绩,盖因地制宜,与滦州相类。

王星平当初曾听人闲聊起闻香教的事情,传说滦州石佛口时称东大乘教都,建筑规制极雄伟,俨然一座军事堡垒,而闻香教以下自王森死后也愈发隐秘,如今他们要参与政治,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这景州在闻香教北直各府县不算大去除,王星平初到此地又待不长久,正是人生地不熟,哪里能够打听得到,对傅小飞交代的事情也只是准备敷衍一下便继续北上。

但与傅小飞联络后的第二日,他在码头闲逛,却意外遇到一位故人。

“不意竟在此遇见了公子,真是有缘。”两位来客风尘仆仆,其中一人先认出了王星平,来到面前匆匆朝他拱了拱手,正是当初在临清有过一面之缘的李瑞。

王星平略带惊讶,辨认了一番来人才回了一礼,“李东主这是上京还是回临清?”

景州这里离开漕运不远,距临清也近,但能在这里遇到李瑞,也绝对是大海捞针的事情,王星平说不上惊喜,只是有些意外。李瑞示意码头不是说话之地,当下便在城中寻了一处酒家二楼的上好雅间。

方一落座,李瑞也不隐瞒,“在下是刚从京师过来的,此番是受教主委托来调查东大乘谋反的事情,不想王公子也在此地。”

他又为王星平绍介,身边男子乃是他无极教在天津的总传头李应夏,他如今也升为临清的总传头了。

“闻香教谋反?”王星平不置可否,他知道上一回闻香教教主王森被拿问下狱死在牢中,便是因为李瑞的那位远方亲戚教主李国用私下向官府密告王森起盖石城,私置违禁器物与私造违禁龙亭。李教主是卷了香火从闻香教反出来的,原本双方便是杀红了眼的对头,王星平本也不信什么造反之说,不过傅小飞所言之事,他正没有头绪,便索性听听李瑞带来的消息。

“这回他们在天津卫印了不少宝卷,内中多有僭越之言,这批书册在景州负责收揽的是于弘立,他是东大乘新奉教的景州总传头。”

“新奉教的?”

“对,此人原本在景州纠集些恶少年,平日在码头行事时手持棒棰,号曰棒棰会,在此地势力不小。”

“昨日进城时似乎见过,原来是他们。”

“不错,于弘立应是因为新近奉教,故而行事招摇才露了痕迹,不然教主那里如何能知道。”

“其实我有一事不明……”王星平看了那李应夏一眼,见李瑞示意无妨,便问了下去,“贵教行事向来务实,何以对朝廷的事情如此上心?”

‘你们不是只认银子么,什么时候这么忠勤王事了。’这话王星平只在心中腹诽,并未太过直白,以他对李瑞的有限了解,此人奉教更多还是为了庇护生意,他才不会在乎什么教门,至于他入的这无极教,本就是当初贪墨了闻香教香火另立的门户,单说一个忧心国事恐怕没人会信。

没想到未等李瑞回话,他身旁的那位李师兄却有些坐不住了,“王公子如此关心我教,不若也来奉教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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