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三年桂花酿。”燕丫头给谢炀斟酒,“公子快尝尝。”
谢炀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周羽棠捧着月饼啃,豆沙馅软糯香甜,甜而不腻。
燕光宗这阵子跟谢炀混熟了,已经彻底不怕生了,时常粘着他问修仙界趣闻:“好厉害啊,大哥哥师父是不是更厉害,可以飞上天,然后朝天上喊一声就能下雨?”
谢炀并没有因为他是小孩子是随意敷衍糊弄,而是正儿八经回答道:“呼风唤雨之术只是凡人想象,一风一雨皆是天恩,再强大修士也无法号令天道下雨。”
“天道?”燕光宗狐疑瞪大眼睛。
“好啦。”燕夫人笑着给儿子夹菜,“菜都凉了,快吃快吃。”
燕光宗果断摇头,一双真诚眼睛目不转睛看着谢炀:“我想跟大哥哥学本事,我要拜大哥哥为师。大哥哥,我爹爹给我做了把木剑,可好看啦,我去拿来给大哥哥看!”
不等谢炀说什么,燕光宗已经自我高潮乐颠颠跑去卧室了,燕夫人拦都拦不住:“仙师您甭理他,小孩子三分钟热度,净胡闹。”
“无妨。”谢炀说道,“我观他根骨上佳,确实是个可造之……”
谢炀声音蓦地顿住,闷头啃月饼周羽棠眸光一厉,本能看向了门外。
房门虚掩着,透过门缝可以看见外面若隐若现白色衣摆。
“在下途经此地不慎迷了路,如今天色已晚,不知可否进来歇歇脚,讨口水喝。”
随着门外之人话音方落,房门被一道真气从外霸道顶开,与之一并涌入是夜间彻骨寒凉,吹得人不寒而栗。
周羽棠本能坐直了身子。
容尚卿!
“多谢。”没人给他开门,他一厢情愿进来,一厢情愿坐到燕光宗位子上,左手边是目瞪口呆燕夫人,右手边是端着酒杯冷面不语谢炀。
容尚卿一身素雅简洁书生装,头戴书生帽,若他再穷困潦倒一点,还真有点像落难书生。
——哪有半点罪狱首领模样。
想他罪狱满门上下借以血色红衣为主导色,偏偏他这个万魔之首却穿着如此朴素,还真是会搞特殊。
此时,这位会搞特殊罪狱首领全然没把自己当外人,审视目光缭绕四面八方,最后看向了满桌佳肴,笑道:“哟,过中秋呢!好酒好菜好不热闹。哪像我家里,让前朝御膳房总厨备好了佳肴,奈何主角迟迟不来,白白浪费了一桌好菜。”
容尚卿长眉一扬,瞥向了燕夫人:“我说呢,原来是有人截胡啊!”
“容尚卿!”周羽棠急道,“你别伤及无辜!”
“无辜?”容尚卿失笑,“小凤凰到底是涉世未深,眼力差了点。”
在说到“差”字时候,容尚卿捡起桌上一根筷子并指朝燕夫人射过去——
燕夫人措手不及,眼见筷子要贯穿她眉心而过,身旁燕丫头及时推了她一把,凳子翻倒,燕夫人跌坐在地,筷子整根没入后方承重柱!
周羽棠和谢炀同时转头看过去,燕夫人冷汗淋漓,脸色惨白爬起来跪地拜道:“谢,谢圣使救命之恩!”
周羽棠瞪目结舌:“圣使!?”
容尚卿似笑非笑道:“我还想问呢,夜宫圣使姬如霜,好端端装成山野村姑做什么,诱骗天真懵懂小孩?”他说着这话,看看周羽棠,又看看谢炀。
燕丫头——姬如霜冷凝一笑:“容首领要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本使给您备酒啊!”
她素手拍桌,桌上酒杯宛如脱弓利箭朝容尚卿射去,容尚卿屁股都没挪一下,外放魔息,酒杯“啪”一声粉身碎骨。
电光火石之间,二人过了数招,容尚卿神态从容,姬如霜有些许气喘。
周羽棠左看看右看看,思绪来回颠倒,一个头两个大。
夜宫总共两个圣使,传闻皆是艳冠天下美人,其一是千娇百媚桃花妖白娇娘,其二是姬如霜。
这个姬如霜行踪隐蔽,乃夜宫宫主左膀右臂,素来只得其名不见其貌,她行走在外均佩戴面纱,因此究竟是何模样,外人无从得知。
有幸见过她人都这样描述,说她身子纤弱,弱柳扶风,像个生在深闺大院里娇生惯养千金小姐,还是个病。
就像林黛玉。
想不到,想不到这个燕丫头居然就是……
不对,压根儿没有燕丫头这号人!
周羽棠心跳如雷。
她此番伪装目何在?她有意接近自己跟谢炀,是想暗下毒手?不,要下手早下手了,远不说就说这顿饭吧,下毒不方便吗?
那是为了七宗卷?
为了画中仙?
不管为了什么,总得把谢炀关起来折磨一顿吧,不大刑伺候怎么达成目?
周羽棠出奇冷静。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周羽棠看向谢炀,谢炀也刚好看向他。
二人并未说出只字片语,可那个答案却在彼此心中传阅开了。
夜宫想拉他们入伙!
这就说得通了。
既然想招安,那就得有礼贤下士三顾茅庐决心,好酒好菜伺候着那是基本。
“燕夫人”和“燕樵夫”赶紧站到姬如霜身后,容尚卿依旧坐在原位,还气定神闲拿着酒杯自斟自酌:“夜宫是明目张胆要跟本尊抢人了?”
姬如霜抿唇一笑:“他小小年纪被容首领千里追杀,又是夺七宗卷又是种蚀魂,命途多舛朝不保夕,姐姐可心疼得很。”
“你还不配跟本尊说话。”容尚卿放下茶杯,掷地有声,“叫里面那位出来。”
木质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那个声称进去拿木剑十岁男孩走了出来。
“燕夫人”和“燕樵夫”双双跪地,姬如霜也欠了欠身,三人毕恭毕敬唤道:“宫主。”
这回别说谢炀了,就连周羽棠都震惊骇然,活见鬼似。
不怪周羽棠毫无防备,因为在原著中对夜宫宫主墨衣描写极少极少,谢炀开启夜宫副本剧情更是被一笔带过,因为谢炀不是主角!这本书也是主讲复仇爽文,而是狗血虐恋渣男贱女啊!
谢炀在夜宫闯荡时候,正是江小枫半妖之体暴露,被男主陆盏眠率领同门天涯海角追杀时候!
主要笔墨在江小枫那边!
谢炀就是提了一句去夜宫了,然后再出场时候就已经是圣使了,再三万字之后,他就成宫主了。
说白了,墨衣就是个有名有姓龙套,连炮灰都算不上。
——虽然后期也有出场吧,万魔之首自有其牛逼之处,虽然被谢炀虐灰飞烟灭,但凭他强横修为愣是保留一丝元神不散,然后被白娇娘逮到了,白娇娘又把元神给陆盏眠了,陆盏眠获得墨衣元神,继谢炀之后达成了仙魔双修成就,一统魔界,杀回太上仙门跟谢炀决一死战。
总来说,墨衣形象比姬如霜还要模糊,修仙界对其外貌形容也众说纷纭,有说高大威猛,有说矮小精悍,男女老少各有猜测。
万没想到,居然是个小孩!
容尚卿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屁孩,多年不见还是这副死样子?”
墨衣忽而一笑,一脸天真无邪:“老东西,多年不见还是这副死德行?”
容尚卿慢条斯理又给自己倒了杯酒,飘逸桂香酒香醉人得很:“你可是名副其实千年老怪物,在下夺舍换了副皮囊,这具身体可年轻鲜嫩着呢!”
墨衣舔了舔嘴唇,津津有味说道:“要不我再送你去夺舍?”
容尚卿纯白色衣摆被秋夜晚风吹得微微飘举,他面色如常,明亮眸子浓淡相宜:“本尊在太上仙门时候,墨宫主都没有抓紧时机攻占罪狱,现在本尊回来了你才惦记起死灵海这个地盘,是不是晚了点?”
墨衣听得此话,面上笑意更浓郁了,一双乌黑明澈大眼睛透着孩童般天真纯粹,声音稚嫩又甜腻:“大哥哥,你觉得夜宫会把罪狱放在眼里吗?”
桌上静置盘子微微颤抖,好似地牛翻身,杯中桂花酿宛如煮沸开水、突兀翻滚起来。
无形威压朝四面八方不留余地冲击,始终静默不语事不关己谢炀目光一凝,本能伸臂拦在周羽棠前面。周羽棠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千斤巨石,每一次呼吸都是奢望,不出片刻,他鬓间就溢出了细细密密冷汗,当屋内缭绕魔息达到顶点之时,浑身骨头发出难以承受刺痛,五脏六腑仿佛都跟着移了位!
房顶盖被骤然掀开,四面墙壁轰然倒塌,秋风肆无忌惮吹在众人身上,这回真是以天为盖地为庐了。
周羽棠往主人身后躲了躲。
妈蛋,魔界至尊,好可怕!
容尚卿依旧保持着饮酒姿势,只是他握着酒杯手骨节用力到发白,面上神色也不再那么游刃有余:“墨宫主目标不是我,何必将夜宫战力浪费在罪狱身上,不仅损兵折将,还要看你仇人逍遥快活。”
墨衣骤然敛起那副嬉皮笑脸态度,他暗暗攥了攥拳,似乎对某些事某个人恨之入骨,但很快他就恢复成那副孩童般无忧无虑表情:“首尊说得对,夜宫跟罪狱不和,两败俱伤魔界动荡,岂非白白便宜了仙道那帮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