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溪城内,浪穹诏别宫的厅堂里欢声笑语不断。
施千琅略有些拘谨地随众人笑着,他总觉得这位觉凤王子对自己的亲近中,似乎不太纯粹,看向自己时,总是有些欲言又止,还有些心不在焉。
他不了解这位故人,猜不透他意味不明的眼神后面藏了什么,不由得心生好奇,当看到阿鲁不动声色地靠近觉凤,施千琅微微聚起心神,就听到轻声的禀告:“……我见到了……”
紧接着,觉凤的双眼放光,同样小声问:“她真的在这里?”
“倒是没看到本人,不过有与她衣服一样的……”
这奇怪的一幕让施千琅更加疑惑,又暗暗打量了觉凤。
这位俊朗的王子比自己年长一岁,从小离开邓赕诏的亲生父母身边,被外公接去蒙舍诏抚养,后又到长安做了五年人质,这样的辗转流离却似乎没有影响到他,他看起来如此坦然自信,甚至豁达中还有点天真,还真是难得。
此时,这位洒脱的王子看起来心神不宁,他似乎在找人,要找谁呢?
施千琅环顾四周,在这所别宫里,除了浪穹诏时铎王子的人,就只有自己的一家了。那随从说衣服一样,他在找衣着一样的人,是侍卫,还是内侍,总不可能是侍女吧?
一个火花在心里爆裂,施千琅轻轻吸了口气,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叶楠,能武说她刚才穿了侍女的衣服出去了,难道……
施千琅莫名有些心慌了,不过,他马上就摇头笑了,祖母曾经抱怨兄长,说他觉得世上所有的人都对妹妹心存觊觎,看来自己也是一样的,只是偶然听到只言片语,居然能联想到妹妹,实在是离谱。
果断地制止了自己瞎猜,施千琅再看觉凤却有种莫名其妙的异样感觉,不再遥远陌生了,居然隐约觉得说不清的亲近了。
觉凤并不知道施千琅翻涌的心思,没有注意到施千琅神情的变化,甚至来不及察觉这位好伙伴对自己疏离了,他的脑子乱乱的,几乎不敢看施千琅,自己正惦记着他家的侍女,这状况太诡异了,他还没空认真梳理。
觉凤忽然注意到,白瑛夫人身后两名侍女的墨绿色衣裙,款式和材质都与那紫衣少女的一样,他更加心慌意乱了,仿佛接近一个性命攸关的真相般,又期待又忍不住惊惧。
觉凤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施千琅身后,只有个咧嘴傻笑的卷毛大个子,对面施千望的身后是几名内侍,那紫衣少女真的是梅吉夫人的侍女吗?
可是,怎么才能顺理成章地见到梅吉夫人呢?
觉凤抬手挠了挠眉心,思索着怎么才能将话题引到梅吉夫人的身上,左思右想都太突兀,而且还很失礼,根本找不到任何借口。
正在发愁,就听时铎道:“早就听闻觉凤郎武艺超群,又在中原学习了数年,在下实在是想见识一下。”
觉凤心不在焉地陪着笑,随即愣了愣,眨了眨眼睛想了想,立刻笑道:“时铎郎缪赞了,不过,大家彼此切磋一下,相互学习也是不错的。”
时铎大喜。觉凤又道:“交手对打很是不雅,咱们比试骑术,或者□□如何?”
时铎连忙点头,吩咐手下立刻去安排。
不一会儿,有侍从来报,场地已经准备就绪了,请大家移步过去。
白瑛夫人起身道:“你们好好比试吧,我老婆子就不去看了。”
觉凤见状着急地上前几步,连连劝道:“祖母怎么能不到场呢,祖母曾经也挥刀纵马,今日不得祖母指点一二,晚辈岂不是白白表现了。”
他说得情真意切,这些话也确实发自肺腑,白瑛夫人笑了:“好好好,既然如此,我就去看看你的表现。”
安排好的场地就在后院,是一片用于跑马的平整空地。
此时场边的看台上布置了帷幔和软塌,距离看台三十几丈远的另一端,高高竖起了一个木架子,从架子的横梁上垂下五条细麻绳,每根绳子上悬挂着一个风干的小葫芦。
细麻绳和干葫芦都太轻了,一点点微风吹过就飘荡起来。
觉凤和时铎的马匹已经牵到了场中,两匹良驹踱着步,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待众人上了看台坐定,觉凤和时铎相互致意,各自翻身上了马。
这时,一名施浪诏的内侍跑来对施千望低语几句,施千望起身走下看台,觉凤急忙看过去,就见施千望迎去的方向,一位美丽的华服女子款款走来,在她身后,紧随着四五名侍女,正是身着浅紫色的衣裙。
一瞬间,觉凤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他甚至听到了自己不受控的心跳声,目光无法移动开地紧盯那片浅紫色,紧张地在其中寻找那道霞光。
施千望陪着梅吉走过来,向她介绍了时铎和觉凤,时铎在马上行礼,梅吉还礼,微笑着道:“听说有精彩的会武,幸好我没有错过。”
觉凤这才回过神来,也连忙施礼,却嗫嚅着不知道怎么对答,梅吉也对他笑着颔首,然后上了看台,在白瑛夫人身侧落座。
那几名侍女一直紧随在梅吉身后,却并没有觉凤心心念念的那位少女,觉凤顷刻间从激动到失落,竟有些缓不过来。
施千琅注意到了觉凤的失态,察觉到他在打量那几名侍女,并且显然没有看到他要找的人。施千琅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难道,真的被自己猜中了?
其实,叶楠带着暗香也随梅吉来到了场边,暗香走在前面,一眼就看到场中骏马上的觉凤,她忙顿住脚步,悄悄后退到叶楠身侧,还未来得及低声提醒,叶楠也看见了觉凤,惊得退后两步,也顾不上许多,借口不舒服没再往前走。
今天偷跑出去的事,嫂子给她瞒了下来,如果祖母和兄长们发现了,还不知道要念叨她多久,特别是一旦他们知道她还冒险救人,救人还伤了自己,那以后说不定管束更严了。所以,她不能被场中的那个人看见。
叶楠正想着往回走,忽然又好奇,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刚才祖母派人来请嫂嫂和她,说的是时铎王子与觉凤王子要会武,这样说来,场内时铎王子身边的那个人,是蒙舍诏的觉凤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