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我们去书房写。”
晚上,周谨毅回到城东的宅子,没有等到方吟,却见到了另一个熟悉的面孔。
“大少爷,好久不见。”
红衫红裙的女子起身迎上前来,顺手抬腕扶了扶微松的发髻,腕上的白玉镯轻轻滑下,那缕殷红血色衬得皮肤白皙如雪。
“胭脂姐姐,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老爷不放心你,叫我来瞧瞧呢。”胭脂的眼波隐隐流转,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娇媚动人。
这时,周伯从外面进来,拿了封信递给周谨毅,道:“少爷,方姑娘送来给你的。”
“她去哪里了?怎么没见到她。”周谨毅接过来,随口问道。
周伯只是摇摇头,一无所知的样子。
他只好拆开了信,粗粗看完,便蹙起了眉。
“怎么了,大少爷?”胭脂走到他旁边,柔声问道。
周谨毅收了信,“没什么,吟吟她人在中书侍郎薛大人的府上,说是薛小姐留她住上几日,便暂时不回来了。”
“是从前锦州通判大人家的方小姐吗?”
他点头,不置可否。
胭脂垂首,似是若有所思。转瞬又抬眸,如无事般笑道:“少爷想不想吃我做的糖酥饼?我去给少爷做一些来,可好?”
周谨毅也敛了郁色,点头笑答:“胭脂姐姐做的糖酥饼最好吃了,我今日可是有口福了。”
胭脂抬起纤纤玉指,温柔地抚平了他衣襟上的一处褶皱,稍作停留,然后收手转身,婷婷袅袅而去。
方吟这边写完信,交给小厮之后,便从书桌前起了身。
“映淮,”她一眼瞧见了旁边琴桌上的瑶琴,“桌上的琴,可是流珠泉?”
“嗯,正是。”
“流珠泉不是三皇子送给他姐姐的琴吗?”方吟抹去手上沾的一滴墨,无心地问道。
薛映淮的脸上莫名飞起一团红晕,只低低“嗯”了一声,“他说姐姐去后,这琴在府里无人弹奏,不想它白白落灰,就暂且寄放在我这里…”
说完,转身便要往外走。
见她如此,方吟不禁偷笑,知这当中定有猫腻,忙过去拦住了她。
“别走呀,快与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她好奇,就拽了薛映淮的手,半央半求道。
薛映淮抵不过,便和她一起坐了下来。
“嗯,那我就从去年你和余安先生离开西蜀之后说起吧。”
彼时,李凌正因为姐姐的突然去世而再次陷入了颓废。因绮怜的身份不便张扬,又十分确定她是自尽,此案就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消沉了数月,忽有一日李凌做了个梦,梦见绮怜对他说想见见母亲。为满足姐姐的心愿,也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他便决定将绮怜的骨灰送到母亲身边去。
可是,他们的母亲贤妃此时葬在皇家妃陵之中。那里除了皇帝和守陵人,其他人无旨都不得擅入,要完成此愿谈何容易。
天无绝人之路,恰逢与皇帝相伴了二十余年的贵妃年初因病去世,葬入妃陵。皇帝念着旧情,亦日日伤怀。一过了年,他就下了道旨,让皇后率位高的几个嫔妃在贵妃忌日一同前往妃陵祭拜。映淮母亲薛夫人的堂姐薛嫔便也在此行之列。
说来也是巧了,皇帝下了旨后没几日,薛映淮进宫看望姨母时,正碰上皇帝在薛嫔宫里。
他们说话间,皇帝又念起了贵妃,伤感万分,薛嫔在一旁也跟着落泪。一时间屋里气氛低沉得吓人,只剩抽泣和叹气声,吓得旁边的宫女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
薛映淮素来见不得冷场,近半盏茶的沉默,更是让她如坐针毡。后来实在忍不住,便开口道:“‘皇上与贵妃娘娘的感情,真叫人羡慕呀。臣女还记得,小时有次进宫,跑得太急摔倒了,正好碰见贵妃娘娘出来散步。还是贵妃娘娘将臣女抱起来,温柔地安慰我。她就如那天上的仙女一般,好看又心善,还叫人拿蜜饯和点心来给我吃。”
说完,见无人搭话,又继续叹道,“都是臣女年轻不懂事,一直也没曾好生地谢过贵妃娘娘。如今,却是再没机会了,唉。”
这些原本就是顺着回忆随口感慨而已。
谁知,她刚说完,皇帝便抬起头来,感动道:“你是个好孩子,还一直记挂着贵妃。若是这些话你亲口去跟她说说,她听了定会很高兴的。”
此事便莫名其妙地定了下来,薛映淮届时会随众妃一同去妃陵祭拜。
皇后和众妃们是长辈,李凌自然难以开口相求,而薛映淮就不同了。
于是,他听说了此事,立时送了封信来,请她与他见面一叙。
“小姐,三皇子刚刚派人送了东西来。”突然有人敲门道。
方吟抿嘴一笑。
“进来罢。”薛映淮嗔了她一眼,脸腾地红了红,扬声道。
丫鬟素馨捧了个漆盒并一封信进来,放在桌上,“小姐,这是三皇子给你回的信。”
“是我在今天早些时候,写信跟三殿下说了你那本帐册之事,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复了。”素馨出去后,薛映淮便对方吟解释道。
她稍稍打开盒盖,见里面整整齐齐排满了宫廷细点,有梅花饼,豆糕,枣泥方酥…都做得极为精细小巧,颜色各异,花样繁多。
顾不上点心,薛映淮先拆开信来,略略地读了一遍,抬头喜道:“太好了,吟吟!三殿下答应了,说他会帮你!明日我们去趟百宴楼,顺便把帐册交给他就行了。”
“真的?”方吟也又惊又喜。
“嗯,你可以放心了,周知府这回定逃不过被问罪了。”
二人都因此激动不已,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我刚才讲到哪里了?”
“三皇子约你见面。”方吟笑答。
薛映淮打开点心盒子放在桌上,两人喝茶吃着点心,她便继续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