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初夏,御花园的花在宫里花匠的精心照料下开得正好。
牡丹,芍药,杜鹃,紫荆等争相斗艳,真可称得上是万紫千红,一派花团锦簇的盛景。
但经过了刚刚的事情,映淮无心欣赏,便只是低了头,漫无目的地走着。
“薛小姐安好啊。”
绣着蟠龙的紫色衣摆乍然映入眼帘。
她抬起头,见到大皇子李况紫袍金冠,负了手悠然而至。
李况其实也生得一表人材,身材高大挺拔,称得上是有几分倜傥。只是那眉眼之间隐隐的戾气,给人一种剑拔弩张之感,好像随时都会失控。
薛映淮看到他,虽尽量表现如常,垂首行了礼,但还是浑身紧张起来。
“不知,况能否有幸,请薛小姐同游?”他只作不察,面上笑得温润。
映淮深吸一口气,正要婉拒,李况却抢先一步又开了口:“其实我今日入宫是为拜见皇后娘娘的。只是听闻薛小姐入宫了,想着你上次说身子不适,便挂心不已,特意来寻你。”
“你身子可大好了?”他走近一步,欲伸手触碰她的额头。
薛映淮下意识躲开,向后微微退了一小步。
李况放下手,面上浮起些淡淡的不悦。
“我已然大好了,劳烦大皇子殿下记挂。”映淮忙道。
他这才点点头,转而又做出一副委屈的神情来,“之前在酒楼邀你同席,薛小姐就推辞了;后来我下帖子到府上,你又拒绝了我一回;今日若再推拒,可就是第三回了…天朗气清,与我同游镜湖可好?”
听得“镜湖”二字,薛映淮忍不住抖了抖。
如果与他同游,到了那烟波浩渺的湖上,一旦发生点什么,真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她觑着李况的脸色,恐他生出疑虑,斟酌着词句委婉道:“大皇子殿下盛情,映淮自是不能再拒绝了。只不过今日园中花开得甚好,若不欣赏一番,怕辜负了萦夫人一番心意。不如,就请大皇子殿下与我一同在这园子里走走,可好?”
李况恢复了笑意,道:“如此,那况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薛映淮这才松了口气。
他走在她身边,与她并排。不时伸手拂开低矮些的枝叶,又不时歪头靠近她那边,似乎是为了躲开树杈,但很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映淮虽心下不喜,却也不好明着说,只是在他靠过来时,不着痕迹地躲一躲。
万万没有想到,一片柔软的粉樱花瓣,因着李况歪头,轻飘飘从他的发冠上掉下,正正落在了薛映淮的发髻上。
映淮垂了头自是没注意。
但那浅浅的粉色花瓣,停在乌黑的发髻上,极为惹眼。
要知道,整个宫里都没有的粉樱花树,只有镜湖的湖心小岛上栽了那几株,且全在岛后的八角凉亭周围。
而不管是映淮还是大皇子,定然都不想点破自己早些时候曾去过湖心岛,曾靠近过那些重瓣粉樱的事。
李况却是瞥见了那花瓣,心里微微一惊,正犹豫着要不要假作不见。
这时,皇后娘娘刚巧从前面过来,身后跟着一众太监宫女,似乎要往皇帝的寝殿去。
“薛小姐稍停,”李况上前一步,转身面对着薛映淮,也顺便挡住了她的去路。
映淮一时愣住,来不及反应,就见他抬起手,温柔地拂过她的发髻,顺势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道:“别动,有片叶子掉在你的发上,我帮你取下来了。”
从远处看去,男子玉树临风,女子娇小可人。两人挨得极近,站在花前柔情缱绻,俨然一副你侬我侬的美好画面。
这一幕,便“正好”入了皇后娘娘的眼。
“那边的可是况儿?不知是和谁家的姑娘?”皇后娘娘开口问道。
“回娘娘,”女官细细一瞧,“是大皇子殿下与薛家小姐,中书侍郎薛大人家的。”
“哦,”皇后娘娘点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倒是般配得紧。”
待那一行人走后,李况才退开半步,“好了。”
薛映淮垂首,“多谢大皇子殿下。”
城东周家宅院。
周谨毅放下卷宗,心里涌上百般滋味。
他竟不知父亲当年曾贪下方家那么多财物,心里满是对方吟的愧疚。但又深深觉得,就算是此案人证物证皆在,没有冤枉了父亲,他在牢里自尽这事也不简单。
“商敏…”他的手指略过那个名字,指甲几乎要狠狠地在纸上扣出一个洞来。
卷宗上写着,若不是此人拿来的账册为佐,单凭那一个证人,根本无法如此迅速地结案。
周谨毅将那册卷宗握在手里,起身出了房门。
“大少爷,你要去哪?”胭脂追上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