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夜深,整个裕都城皆是已经深深入眠了。
只有皇城之内的御书房,还是灯火通明。方才事件的余波未平,在众人心中翻起的波澜也自然尚未平息。
御书房里,李凌在皇帝面前跪下,叩首道:“儿臣恭请父皇保重身体,不要因今日之事太过神伤。皇兄此举,应当是一时被奸臣蒙蔽所致。儿臣想起自己幼时顽皮,爬到树上下不来,皇兄见了,让我跳到他身上拿他作垫。想来皇兄的本心是好的,虽被权力所蒙蔽,却也不至于想要真的伤害父皇和七弟。”
他抬头:“请父皇只将那奸臣严惩,以正纲纪。”
皇帝转头看他,叹息道:“凌儿,并非是朕冷情。而是你生来幸逢盛世,不知这上位者若心不够狠,每一步都会是绝命的深渊。”
李凌不发一言,只再度叩首。
“罢了罢了,”背过身去,皇帝摇了摇头道:“你回去罢。”
书房里沉寂了片刻。
“儿臣告退。”李凌起身离去。
皇帝亲自在桌子上铺开撒金的纸,蘸着砚台里半干的浓墨刷刷地写了起来。
次日,薛府。
“谨毅多谢三殿下、薛大人救命之恩。”周谨毅叩首。
“想好要去哪里了吗?”李凌问道,“其实,你不必非要离开,继续做你的从义郎也未尝不可。”
周谨毅摇摇头,“我来裕都,本以为会有一番施展的天地,可过到现在什么都没有剩下。且人人都知道我与章大人关系匪浅,日后定然会受尽冷眼,也不会有人敢靠近我。我还是识趣些,早点离开为好。”
“也罢。”李凌递过一包银子去,“这是答应你的,日后找个喜欢的地方,好好生活吧。”
他接过银子,深深颔首,转头离去。
刚出了薛府大门,一旁就有人招手亲热唤他:“谨毅,谨毅,你来。”
周谨毅一瞧,竟是许凝的父亲,巡盐御史许大人。
“许大人为何在此?”他惊道。
许大人将他拉到一旁,忧心忡忡道,“我这不是担心凝儿吗?那李况之事,本身也与她无干,我本想着来送些银钱,将她救出来,却四处求告无门,没有人愿意见我。谨毅,凝儿一直倾心于你,你也是知晓的。你能不能看在她真心的份上,帮忙想想法子?”
他说着说着开始抹眼泪,“凝儿她还那么年轻,就这样被关一辈子可如何是好啊。”
周谨毅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许大人在他初来裕都之时,对他是有提携的。且因着周谨毅对许凝并无儿女之情,所以当初听闻许大人有意悔去婚约时毫无怨念,甚至还松了一口气。
只是,许凝对他的心,周谨毅也是知晓的,就算是今日没有遇上许大人,他其实也想过要不要想法子见她一面。
毕竟,上次去宅子找他的究竟是不是她,还尚未问清楚。
想到这里,他便悄声道:“那我去想想法子。”
“哎,哎,好。”许大人连连点头,“谨毅啊,那凝儿就靠你了。”
另一头,送走了周谨毅,李凌也打算告辞。
薛大人却笑着拦住他道:“三殿下不如喝杯茶再走吧,已经在花园里备好了。”
那笑容属实有些内容在里头。
李凌猜到了几分,耳根子就有些泛红。
“老夫就不奉陪了,殿下自己去罢。”薛大人笑着出了门,径自拐去了右边。
他走后,李凌出门左拐,穿过回廊,便听到有琴声传来。
脚边丛丛艳丽的秋海棠正开得欢快;园子里的金桂也缀满枝头,满园浓郁的香气正源于此处。
而那金桂飘落处,女子垂眸专心抚着琴,娇俏的笑颜入目比那秋海棠还要明媚。
他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驻足,静静聆听。
是那曲《潇湘水云》,曲调明快,尾音又带着些不可言说的情愫。进复与退复之后的吟揉,如她一贯所做的那般,勾起心弦微微颤动。
曲子结束,见他快步走近,她笑着起身迎去。
“殿下…”
二人相拥,任那些金黄细碎的花朵如雨,撒在他们的头上、肩上。
“我想许你一生一世,淮儿。”他拉起她的手,深邃的眼眸单单映出她的影子,专注而又充满柔情,“不知小姐可愿意与凌携手此生?”
“我自是愿意的。”
她娇羞地笑着,抬眸看向他,“殿下,上天不负,我终于等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