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寝宫,紫严宫。
“皇上,御医把药煎好送来了,快趁热喝了吧。”
萦夫人自寝殿之外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个包金檀木托盘,玉碗中药气袅袅。
寝殿里,皇帝恹恹地歪在床上,辛公坐在他床边,两人都不言不语。
皇帝听到她走近便稍稍撑起身,从萦夫人手里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复又闭了目养神。萦夫人有些担心地看了他一眼,弯腰掖了掖被角,然后才端着空碗离开了。
殿门关上之后,寝殿内又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辛公,朕不在的日子,凌儿就要靠你多多扶持了。”
皇帝依旧闭着眼,开口道。经这么一番折腾,他的面容看着都苍老了十岁;原本黑白参半的头发,也几乎全部变白了。
辛公倾身向他,点头应下,“皇上且宽心,老臣定竭力辅佐三殿下。”
“那朕就放心了。待十日之后,朕便正式与萦夫人迁去宁寿宫颐养天年了。”他张开眼,压低声音道,“传位的诏书朕已经写好,就藏在书房的匾额之后。等半年期满,你便自行找个时机宣旨罢。”
“那宁寿宫离裕都不近,来往也多有不便。皇上不想看着三殿下大婚之后,再去么?”
“不了,凌儿既然很喜欢那薛家姑娘,薛卿也同意了,朕就没什么不放心了。”
皇帝说完后,翻身朝里沉沉睡去。
辛公站起来,看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脑中都是方才御医说的那番话。
“圣上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风中残烛,怕是时日无多了。”
他转身时,脚步如灌了铅般沉重。
半年之期,便是皇帝给他处理太子余党的期限。被按下这么久的皇木一案,也终于该到了要用它的时候。
皆因昨日丁德均和顺亲王这两丛墙头草实在狡猾,见势不妙就立刻转了风向。明明也是与李况关系密切之人,竟丝毫未受到牵连。
如今,便只能借着这案子,才能将二人收拾了。
“这位公公,不知我可否去东宫瞧瞧?”辛公随手拦住一位路过的太监,问道。
“辛公安好。”那太监停步行礼,道:“皇上一早就下令将东宫清空,如今已然空无一人,辛公若是想去,现在就可以。”
“既然都空了,那就不必去瞧了。”他笑道。
太监告退,继续往前去了。
辛公出了宫,回到府里,果然见到自己的那床沉金摆在桌上。
他便知道是方吟回来了。
这时,承文欢欢喜喜踏进门来,“大人回来了?先生和方姑娘在院子里,我这就去请他们过来。”
“等等,”辛公将他叫了回来,“先不必扰他们,我有事要吩咐你。”
承文乖巧地回来,在他面前站定。
“这个你拿着,我下面说的话,你定要记清楚了。”他坐了下来。
一个触手微凉之物落在掌心。承文低头,见是块和自己掌心那般大的圆形玉牌,周围是镂雕的蟠龙,中间的部分刻了神奇繁复的花纹,成色极好,似乎价值不菲。
辛公招手,让他弯腰把耳朵凑近,然后不厌其详地说了许久。
承文艰难直起僵硬的腰,顾不上去揉,一时沉浸在那些话带来的冲击里,有些呆愣。
“最重要的事情,你再重复一遍。”辛公看着他道。
“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紧紧跟着余安先生。”
“嗯,记住了就好。”
辛公随手倒了杯茶喝着,似乎放下心来。
此刻后院的竹林边,有低柔的私语被微风吹起,埋没在沙沙作响的竹叶间。
“待三殿下大婚过后,我便陪你去北晋。”沈屹拥着方吟,轻声道。
“好,映淮出嫁之后,我们就一起去建良。”
“对了,”他又想起什么似的,“我还有个惊喜要给你,得先回锦州一趟。”
“是什么呀?”她自他怀里抬起头,问道。
沈屹不肯说,只是笑着。
她假装赌气,推开他,歪了头嘟起嘴,“不说算了。”
“那就许你问一个问题吧,我保证照实说。”
方吟仔细地想了想,才开口问:“这惊喜,是在岳畔琴舍吗?”
“其实,是在闻雁斋。”他重新将她搂回来,贴在她的耳边道。
沈屹垂眸看去,见她脸颊那片光滑细腻的肌肤上有红云渐渐升起,越发粉嫩可爱,忍不住将唇凑过去亲了一下。
方吟只觉得一阵酥麻自耳边颊畔传来,迅速蔓延到全身。
她心中有甜蜜的羞意上涌,脸上好像也火烧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