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至亲接二连三去世的时候,柏华池那会儿才刚上初中。明明是一个不大的小孩,除了在处理丧事中哭过两三回,却没有做出任何与年纪相符的称得上任性的事情来。
后来,柏凯泽喜欢他做什么,柏华池就做什么,完美得宛如提线木偶。
过了几年,年龄渐渐见长,柏华池在经商这一方面也显露了出色的天赋,柏凯泽终于将眼睛放在了这一个以前从没有注意到的小孩的身上。
而越接触越发现,柏华池性格乖巧,比一般同龄人早熟,且学习成绩优异,无论是什么,都能当上里面最拔尖的那一个,很快,柏凯泽就将柏华池从竹园带回来老宅,决定自己亲自教导。
可不久之后,应该在柏华池二十四岁那年,柏志义突然消失了。柏凯泽动用了一切的社会力量,却怎么都找不到自己的小儿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柏凯泽这些年依旧在不断地搜索着柏志义的下落。
他却怎么都没想到,柏志义原来一直都在自己的身边。
……
回忆结束。
“为什么都在怪我,我哪里做错了,”柏凯泽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神色是无奈,是迷惘,是疑惑,“我说过不与他结婚,为什么没有人体谅我。对于那些人来说,难道我只是利益的牺牲品吗?”
柏华池逼近他,神色深沉莫测,“你没有错?他有女性的生育能力就错了?世人皆知,一步错步步错,错就错在你逼迫了他,错就错在你让他怀孕了,错就错在明知流言蜚语如杀人利剑你却视而不见……”
他说完这一番话,拿起柏凯泽伫立在病床旁的拐杖,抬手,将烟感报警器挥棍逐个击破。
在嗡嗡嗡的警报声中,柏华池侧过头将夹在指间的香烟点燃。
柏华池其实不想去追究,这位隔了两辈,有着血缘牵连的‘奶奶’,于他而言,现不过是山上垒砌的某座坟茔,而‘郁承嗣’这个名字也不过是逢年祭拜的碑文而已。
但父母亲和小妹不一样。
想到这,柏华池扶着额头低笑了一声,郁承嗣,柏志嘉,卜媛媛,柏华容,全部的至亲都是因柏凯泽而死的,他这个爷爷欠的人命还真多。
有时候他总忍不住想,既然亲人都走了,他一个人苟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义。杀掉他们不过是两包药的事情,做完这一切然后亲手将自己了结,不皆大欢喜?
可即便是这样,最后自己又会得到什么?得到报仇的快感?得到了两败俱伤的下场?
那样就太未免太便宜了他,柏华池苦苦想了好几天,终于放弃了这个念头。
……
“可他是男人!”柏凯泽咽不下那口气,咳嗽了好几声说。
听到他的话,柏华池捏着手中的香烟走到了柏凯泽的身边,语气有些晦涩,“可,是你让他怀孕的,他怀着的是你的孩子……”
柏凯泽痛苦地摇了摇头,苦笑着道:“要是我知道他的身体是这么的变态,还能怀孕,我死也不会碰他!”
柏华池不由得闭目,然后开始来回做着深呼吸的动作。
可无论如何,这一刻怎么都无法理顺胸口中的那道气。
柏凯泽让他本来说得上幸福美满的人生蒙上了一层灰,难受吗?难受。
柏志义剥夺了柏华容的生命,痛苦吗?他痛苦得几乎夜夜不能寐。
包括现在,柏凯泽始终不肯正视自己犯过的种种错误,这才是压死骆驼最后的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