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黄昏,特罗威尔依旧在酒馆门口,抱着维沃尔琴,乐曲声悠扬婉转,随着夜色渐深,乐声哀婉凄凉以至于凄厉,手上略一顿,他强行换了一个方向,乐声成了欢欢喜喜的调子。
只是心里不高兴,特罗威尔又不能表现出来,不高兴的就变成了卫道。
麦克坐在汉斯边上低声道:“老板望着特罗威尔的背影一个劲叹气,他们晚上是不是没谈拢?”
汉斯本来也担心卫道,听见这话差点没笑出来,压了压笑意,数着钱问:“你究竟怎么想?”
麦克说:“昨天老板不是说了?他们私下要谈,这不是没谈拢,干什么两个人都不高兴呢?”
汉斯也叹气:“这又与你无关,别对老板提。”
麦克起身回答道:“知道,我又不是没把门的。”
客人渐渐多了。
夜色深沉。
特罗威尔抱着维沃尔琴转身走到卫道边上坐下。
卫道低着头伸手哗啦啦一阵,翻出两个杯子。
杯子底下一层冰沙,中间一层果酱,上面一层软绵绵冰淇淋。
彩色巧克力装饰,各种形状小饼干,还有几片果干。
一人一个勺子。
“吃。”
卫道端起杯子,一口一层。
特罗威尔慢吞吞拿勺子挖,一口一团。
约翰克罗尔又来了。
“今天的故事想好了吗?”
他刚一坐下就看向特罗威尔问。
特罗威尔放下勺子回答道:“想好了。”
他笑了笑:“勇者,看起来是个阳光开朗的人。他有一头金色的短发,像金子,像阳光,像一切温暖的样子。他应该像个小太阳,能给人带来安全可靠之类的想法。他的气质就是这样,为人则或许因为时代变化而有所不同。
我现在没见过他。
我见过故事里的勇者,我见过勇者的前辈,见过勇者的朋友。
不过,大多数勇者都是孤儿,正是因为他们孤身一人,才能更好孤注一掷,不必牵连旁人。
他们的性格和使命注定他们将在路上拥有很多的朋友,每一个都是朋友,但作为一个勇者,他注定不能长久拥有任何一个朋友,他不会有任何一个朋友永远陪伴在身边。
从这一点说,魔王和勇者是相似的,他们不会有长久的朋友。
即使不要永远,也没有。
对于勇者来说,他们从出现就背负着杀死魔王的使命,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给社会带来安定,哪怕需要付出一切。
不论他出现在任何地方,当他得知魔王出现的时候,他就会向着魔王的古堡进发,他会走到魔王面前,他会杀死魔王,杀死这个自己唯一的敌人。”
一个酒客问:“一切?”
他对二人举了举杯子,笑嘻嘻问:“真有那么玄?”
特罗威尔皮笑肉不笑勾了勾唇回答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酒客收回手,喝了一口酒壮胆。
约翰克罗尔问:“既然说到这里,不知道能不能说说贤者?”
他笑道:“我早听过,只是没有见过。”
约翰克罗尔带了点回忆的神色说:“多年前,我在古籍看见过描述,寥寥数语,大名鼎鼎,真是令人心向往之,那些事迹也十分值得钦佩。”
约翰克罗尔垂下眼去,拿着酒杯说:“只是我后来找了许多书籍,竟然没有看见多少别的说法,实在令人难过。”
这个举动,颇有些借酒消愁的意味。
特罗威尔看了他一眼,又垂眼看自己面前的杯子,再看卫道。
卫道挑了挑眉,二人略一对视,目光一触即分。
好颓丧。
汉斯都觉得奇怪。
虽然这两个人似乎从前不曾认识,这些见面之后的时候都不肯分开,十分亲近的,默契又十足,现在这样,倒不像闹了矛盾,像两个都在难过,略一想,这里提到贤者,莫不是那个贤者死了,又或者,病倒了?
可也不对,昨天就这样也没有听见传信,刚开始难过提的是勇者。
一时理不出头绪,满脑子只剩下四个字:贵圈真乱。
他自己笑了一声。
特罗威尔回答道:“贤者啊,他不喜欢阳光和人群,不见天日,不爱热闹喧嚣,所以是一身白色的皮肤,看起来像苍白到失去血色。
他的头发也是白色,因为他十分年长,没人知道他活了多久,也没人知道他从什么时候落在这里,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定居,没人知道他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人说,他的头发是因为年纪太大所以发白。
有人说,他的头发是因为中了毒不能解开。
有人说,他的头发是因为中了诅咒。
有人说,他是受了重伤不能恢复。
无所谓,反正他早就白了头发的。”
约翰克罗尔问:“既然说到这里,不如再说说游吟诗人?”
他笑道:“你也是个游吟诗人,应当比起旁人更知道这个职业究竟如何。”
喝一口酒,约翰克罗尔慢吞吞说:“不是我自夸,要不是博学多识,我可真不能见你之前知道什么是游吟诗人。他们只怕还比不过我。见你才知道原来如此的,也不少。”
特罗威尔笑了笑说:“那是他们的事情。”
“若要我说,”特罗威尔垂下眼去,“游吟诗人不过是跋山涉水,说说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