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胡禁忽察觉了什么似的,疑惑地打量着刘瑾。
幽朔轻微地朝刘瑾摇头,示意还不是公开身份的时候。
刘瑾点头,安抚地握住幽朔的手,说:“宣威将军曾出兵营救被困的北征军,还收复了业城,所以他们感念将军恩情,一定会来相助。”
郑之杭顿时豁然大悟,赞道:“确有此事,如果将军愿意出信,就能请动业城军。”
幽朔沉吟片刻,命人取来地图,粗略地标记说:“可行。业城军从北南下,可夹击辽军后方,与江陵形成合围之势,且他们也熟悉荆州地形,占据绝对优势。”
不再犹豫,幽朔当下写好信,传令亲兵送去业城。
众人开始就着火光研究地势,详细布置作战计划。
刘瑾看着幽朔,只觉看到了一个强大自信的上将军,有他在,纵是敌人再诡谲,也不怕。
天一亮,全军启程。
幽朔坐在马车里,一手仍旧拿着地图钻研,另一只受伤的手则轻搭在车窗缝隙上,为睡熟的刘瑾遮挡刺目阳光。
刘瑾早上刚睡着,手里还抱着本草药经,是谢玖留下的。
一日急行,终于进入荆州。
刘瑾表情凝重,幽朔道:“边关的军队有问题,来的都是新兵蛋子,辽人一吓就跑了。”
刘瑾一怔:“你早看出来了?!”见幽朔邪气一笑,他才反应过来,昨天幽朔只是佯怒,震一震那胡禁。
“这些兵痞不骂不行,如此重大的统兵失误,还给你推来桑去。”幽朔目光冷冷扫向车窗外,已到城下了。
刘瑾:“边关六万加上荆州三万,近十万人,处在易守难攻的地势,就算瘟疫倒下一半,也不可能在一两日内被五千人冲破……虽然也有奇兵以少胜多的法子,但是辽人不熟悉地形,在一天之内完成,也不太可能。”
幽朔也曾以少胜多,但两军数字差距并没有如此悬殊,况且还是提前设了埋伏,对地形了解远胜于敌方的条件下。
“这人眼神儿油滑,秦昇说是在岔路口遇到的此人,不一定是朝哪儿奔呢。”幽朔实在看不上胡禁这人,道,“我看五千都还有虚报的成分。”
“不足五千精兵便可破瑞国六万人边关……”刘瑾神色凝重,“若让西夏知道,恐怕也当我们是软柿子了。”
幽朔凛然道:“这一仗我们不止要赢,还必须打漂亮了。”
“不过,哪来的这么多新兵?”刘瑾问。
幽朔:“这几年关信出了个新法,募兵倒是极快,还解决了流民问题,皇帝很是称赞了一番。”
刘瑾皱眉。
江陵城外戒备松散,城下喊了几次都无人应。郑之杭亲自到城门交涉,又喊了许久,城墙下方开了道偏门,放行车队进入。
刘瑾从马车往外看,整座江陵如同一座死城。整条正街,空无一人,也没有店家开门做生意。守城军听到将军来了,才陆续慌张地爬上城墙。
幽朔阴沉着脸,几欲发作。
刘瑾心中阵阵难过,谢家世代居住的家,谢晚意竭力保护的地方,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途径巷子,刘瑾看到了人,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有老有少,但老人居多。
“那是染了病的,被家里丢出来。”秦昇找当地士兵问过,说,“到了下午,便会有军队的统一拉出城去。”
正说着,便见三五两木车停在巷口,蒙住口鼻的士兵展开布单,将病患一裹,像搬运货物一样甩到车上,人如死肉般层层叠叠将车塞满。一车装满,一车拉走。
刘瑾心里难受极了,幽朔无声牵住他的手。
“校尉伤势如何?”郑之杭进城便直奔校尉府。
层层卫兵看守着校尉府,拦住众人:“校尉勒令不可出入。”
“你是谁?”郑之杭皱眉,“看着面生。”
那士兵掏出腰牌。
郑之杭蹙眉:“又是刚来的。”
一名领队的听到动静走了过来,朝胡禁一躬身,继而道:“都散了散了!朱校尉身受重伤,昨夜开始发热,已传令封府上下,不得进出。”
刘瑾心里咯噔一声:“那现在军营如何?患病百姓呢?”
那领队正要呵斥,胡禁便厉色道:“这是殿下,仔细回答,当心你的脑袋。”
领队一愣,忙跪了下来,凄凄惨惨地说:“将士们连日作战,倒下的倒下,能站着的都在守城……患病百姓本在城外的临时营地,自开战起,大家自顾不暇,就无人再看守了。”
“墙上都没人,也叫守城?”幽朔语气漠然,甩了甩腿。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一脚踹在那领兵的胸口,那人被踹飞撞在墙上,喷出一口鲜血。
“伤亡多少,谁给本将军报个数?校尉倒下这城里就没人了?”幽朔冷斥道。
刘瑾并没有阻拦,江陵内部一片散沙,幽朔是在杀鸡儆猴。
那领兵的一喘息,都是血糊在嗓子眼,根本说不出话,其他人也纷纷噤声,意识到这宣威两军是个不好惹的。
“守城军支出五百人!带上物资去城外送给百姓,然后轮流值守,切忌动刀动枪,不可镇压威慑。”幽朔道,“今日给我伤亡统计,交不出来军法处置,守城由我亲兵补上。”
“全城焚烧艾草,衣服都用沸水煮过再穿,吃的东西一定要洗干净,接触瘟疫驻地的要格外注意,戴上手套,注意蒙口鼻。”刘瑾补充道。
“是!卑职这就领命。”胡禁忙躬身告罪,让人抬着那领兵的走了。
郑之杭却愣愣站在府外,突然朝幽朔与刘瑾跪下,道:“朱校尉忠心死战,重伤不醒,请殿下与将军允属下代其将功补过!”
“起来吧,另外有事吩咐你。”刘瑾道,“城内外巡逻,换防,都由你接管。有任何异动,及时回报将军。”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