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幽朔回到府里,见灯未熄灭,谢玖正从一堆文书里将睡着的刘瑾抱起,放到榻上。
谢玖和衣在窗下打了地铺。幽朔便吹了灯,径自去旁边小屋歇下。
翌日一早,刘瑾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
院子里,幽朔蹙眉拿着一个香囊,见到刘瑾出来,迟疑片刻,把香囊放在了桌上。
“先去军营了,不用等我吃饭。”幽朔没有什么表情。
谢玖下巴点了点桌子,示意刘瑾那是给他的。
刘瑾拿起香囊,不解道:“送我?谁的?”
谢玖耸耸肩,刘瑾便也不再去想。
晚上,刘瑾见幽朔没有回来,便留了外间一盏灯,径自靠在里间榻上,继续翻看荆州近十年年的战报。
这些都是他和谢玖从书房搬过来的,有马政、赋税、募兵等,全都积了厚厚的灰。大家都在忙,他自己擦拭过,便开始看了。
最初是有谢晚意的荆州,赋税重,但兵强马壮,无人敢犯,当时他们还拥有燕壁关百里的疆土。
刘瑾看得心中酸楚,他理解了当时谢晚意的心急。武力只能开疆扩土,战来的土地越广,就要花越多的心思去治理。谢晚意不知该如何驯服外族,他就采用了最简单粗暴的一种方法。
而对于谢晚意来说,刘瑾何尝不是一种希望?一封封送到皇宫后杳无音讯的奏折,一次次刘彦的冷漠置之,让谢晚意把希望寄托在了刘瑾身上。
谢晚意或许曾期待着,刘瑾可以给他一个办法,改变以暴制暴的现状。
接下来,燕壁关失手,国土沦丧。
再后来,有了新政,赋税降低,国内冗兵,国库还日益充盈……
刘瑾越看眉头拧的越紧。
不知几时,刘瑾忽听到声音,立刻起身,光着脚跑出来,看到了一身甲胄的幽朔。
幽朔见精致的香囊挂在窗旁,皱了皱眉:“喜欢?”
刘瑾茫然:“什么?哦,挺好看的。”
刘瑾尚且不知有些东西是不能随意收的,就像当初的镯子。
幽朔略微失神,没有再说什么。
“你觉得胡腾的军队怎么样?”刘瑾看了荆州军报,心里对这次辽军入侵又有了其他想法。
幽朔一身黑色甲胄,面容英俊,气势夺人。他见刘瑾雪白的脚踝露在外面,不由蹙眉,上前将人抱起放到榻上。
“一盘散沙,没有军心。”幽朔道,“你记得威凤军吗?”
“皇城禁军。”刘瑾记得百里峰的兵威严有气势,给人感觉十分自律,且严格服从军令。
“天子之师,心中有真龙,匡扶正道,军心可定。”幽朔说,“胡腾的兵毫无根基,大部分是乌合之众,主力只有一万。打仗不能带,给你添堵。守边关吧,人山人海的,看着唬人,实际上很好攻破。”
刘瑾相信幽朔的判断,如果换防依然出了兵变,就要做好第二手准备,武力镇压。
“何时出战?”刘瑾现在只关心退敌和守关,做梦都是辽人来夜袭了。
刘瑾见他靠在榻旁,并不脱衣服,忽然反应过来:“今夜发兵?!”
幽朔一点头:“马蹄裹布,夜袭辽营。”
刘瑾立刻坐直了身体,正要开口,幽朔却厉色道:“你在家里待着,面具那厮陪着你。”
刘瑾看向窗外人影,谢玖一直守在那里。
片刻,幽朔神色缓和,说:“放心,明早留饭,赶得及一起吃。”
刘瑾笑了。
幽朔似乎只是为了回来说这一句,他深深看了眼刘瑾,起身离开了。
刘瑾却也睡不着了,叫人取来弓和箭囊,忐忑地坐在榻上,随手翻看荆州军报。
看了一会儿,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刘瑾说:“以前打仗时,你是跟着小舅,还是留守江陵?”
“都有。”谢玖站在他身前,目光落在地上的窗格倒影。
谢玖可能曾被谢晚意派去截杀信使,或者刺杀敌将。刘瑾想。
“晚松居是他的私兵。”刘瑾道,晚松居所有支出都走的谢晚意私账,并未上报朝廷,这确实是一桩罪。
“晚松居是用来杀人的。”谢玖补充道,“杀瑞国的人。”
刘瑾皱眉。
“他想给你留一条后路。”
刘瑾叹了口气,只觉当年之事真是难以说清孰是孰非。
烛火摇曳,刘瑾透过温暖的光,仿佛看到了当年通宵阅读军报的谢晚意。
希望大瑞战神之灵,保佑这片土地。
“已经袭营成功了吧?”刘瑾问,却知道谢玖给不了答案。
辽军只有五千,应该没有问题……上次正阳有两万呢。
但这次的似乎是精兵……
刘瑾忽然站了起来,说:“走!去看看!”
谢玖并不阻拦,牵着刘瑾的手,直接将他抱上马。
刘瑾想,如果换了幽朔,就不会让自己跑出来。
马驻足城墙下,刘瑾跑上城墙,便能听到远方的战事喊杀声,还看到平原外一片火光与浓烟。
看来幽朔已经带兵与辽军激战起来了。
“那是什么?”刘瑾忽然发现平原上有一簇小红点,在月光下,急速朝城墙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