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雨停了,但天气依旧阴沉,凉风吹散了闷热暑气,昭示着即将入秋,院里落叶飘进水洼里,屋内满室潮湿。
“藤黄先生呢?”刘瑾感觉身体的力气回来了,头脑也清晰不少。
“回去了。”谢玖说。
刘瑾一愣,突然明白藤黄是回仙鹤峰了,他瞬间站起来:“什么时候?怎么不叫我?”
谢玖没有说话。
刘瑾懂了,藤黄不喜见打打杀杀,生灵涂炭,便在开战前离开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刘瑾揉了揉太阳穴,起身穿衣服。
谢玖帮他系上腰带,道:“日暮时分,应当已经发兵了。”
还好赶上了。刘瑾摘了受伤纱布,活动活动五指,没有问题。
“喝药。”谢玖把药碗端来,补充道,“没有安神那一味。”
刘瑾咕嘟把药灌了下去,背起箭囊,提着弓,道:“走!去城墙。”
朱校尉与郑之杭已将江陵城内布防好,守在城头。
刘瑾看着远方夜幕下的平原,以及一道隐隐泛光的白线,便是汉水。
“将攀城梯拿来,还有绳子。”刘瑾说。
汉水上游旁的山体中部已被挖空大半,以圆木堪堪支撑,周围火把明亮,无数瑞军各自守着马匹,马上拴着绳索,另一头连接圆木。
不远处一片瑞国残军朝汉水而来,领头之人手持一把金色巨剑,在夜幕下虽然渺小,却如信号般醒目。队伍后不远,紧咬着如海如潮的辽军,冲杀声震天。
秦昇屏气凝神,只待那金色的光电穿过汉水银线。
五十步、三十步……瑞军最后一匹马上岸!
“抽木!”秦昇一声令下,数百只圆木被绳索拖着抽出,山体顿时支撑不住,发出岿然崩塌之声。
巨大的石块被泥流卷着,暴洪般冲了下去,去势凶猛,破坏力惊人,将沿途房屋树木压塌,碾过一切阻碍……
辽军听到这滔天之声,顿时纷纷回头,继而恐惧地瞪大了眼。
夜色中,黑石滚滚,随滔天泥洪俯冲,泥石流前端如一道白线,压着追赶无数逃散兵马。
刘瑾在城墙上,蓦地看到一道金光,在瑞军尾部断后,不时斩杀辽人重逢军,继而迅速朝江陵而来。
是定天下!
“开城门!”刘瑾喝道。
已有瑞军冲入城内。
眼看泥石流已压过汉水,将辽军彻底冲溃,吞入一片深渊巨口。
郑之杭喊道:“大人,要关城门了!”
刘瑾咬牙:“关门,放下城梯!”
泥石流不受控制,与汉水相汇,四散漫入平原,刚冲回城下的瑞军再顾不得战马,爬上绳梯。
刘瑾死死盯着夜幕下的那抹金色,太远了,来不及了……
“刺客!”
“大人当心!”
混入残军的黑衣刺客攀上城梯,提剑朝刘瑾刺来,谢玖瞬间拔出长剑。顿时城墙上一片嘈杂,刚回来的瑞军与守城军人挤人,郑之杭与亲兵被人群阻隔,也无法靠近刘瑾他们。
城外,泥石流已经距离幽朔身后不足百步。
“幽朔!”刘瑾红着眼朝着城外大喊。然而声音被周遭纷乱声响压了过去。
谢玖的毒粉也施展不开,只能持剑与杀手硬拼,喊道:“别离开我身边!”
刘瑾却看准时机,断然顺着绳索滑下,牵了被弃的战马朝附近小楼而去。
谢玖皱眉,以身体拦住刺客的追击,为刘瑾断后。
“驭!”刘瑾驻马,以手中绳子拴住房柱,搭箭仰天射出,那一箭尾部带着绳索,呼啸着钉在幽朔前方树上。
黑色巨浪碾压而来,幽朔一怔收剑,瞬间拉住绳子,脚踩马背飞身而起。
泥石流瞬息便将嘶鸣的战马吞噬。
黑色的泥石流迅速追至身后,幽朔登上小楼围栏,瞬间抱起刘瑾跃上最近的马匹,喝道:“抱紧我!”
刘瑾紧紧搂着幽朔,呼吸几乎停滞。
幽朔换到另一个马背,继而再次借力飞踏,如此数次,终于临近城下。
两人身后的小楼瞬间被泥石流冲垮,黑浪巨响冲击耳膜,刘瑾已什么都听不见了。
幽朔飞身抓住绳梯,抱着刘瑾三两步冲上城墙,绳索经历反复承重已然受损,一侧嘭然垮断。幽朔单手抓着绳索,手掌磨出鲜血,不住打滑。
“!”刘瑾也抓住绳索,尽力减轻幽朔的负担。
城上将士已接了命令退回城内,只余谢玖一人孤零零赶来。
“搭把手!”幽朔吼道。
谢玖一把揽过刘瑾,抱着他跃上城楼高处。
幽朔腾出手来,也迅速紧随而上。
泥石流撞上城墙,轰然弹起十人高,漫入城墙,撞得城门剧颤,一扇门被彻底冲破。
水流迅速冲入城内主街,继而散向四周,声势渐弱。
刘瑾三人站在城楼顶,各自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