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朔一把将人拉住,耐心地说:“戴京不会管无关人等死活,今天他对江陵的态度,你还看不懂吗?”
刘瑾自然看得出戴京是什么样的人,冷静下来,道:“对,与他一说便走不了了,我们悄悄去。淮清不过百里,一来一回解决了荣炳昌,用不了几日。戴京这边,找理由瞒过去。”
“不行!你忘了他是关信门生?”幽朔朝刘瑾摇摇头。关信是二皇子党,给他们留下话柄,刘瑾就危险了。
刘瑾神色难看,幽朔也十分难受,却只能吻了吻刘瑾的额头,说:“救人的前提是你不能出事,不然就功亏一篑了。”
刘瑾还在思索,谢玖突然扔了书,不耐烦道:“走!我跟你去。”
“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出去。”幽朔怒声吼道。
谢玖一挑眉毛,斜睨幽朔:“宣威将军,是几品来着?”
幽朔:“……”
刘瑾瞬间倒抽口气。
太子少师虽是个虚职,但品级却还在宣威将军之上,更是个文官。要论官级,谢玖如今压了幽朔一头不止。
刘瑾只觉此事无比滑稽,正要打圆场,道:“就事论事,先不提……”
而谢玖开口后,幽朔的态度却微妙地变了。
“我说不行!你知道他在撺掇你做何事?”幽朔冷冷道,“这是抗旨,你若私下调兵,可论谋反。”
刘瑾一顿,不悦道:“我在救人,江陵我们就救了。”
“江陵你要来我阻不得你,因我知这是你娘家乡,而且出发前还有公主作保。”幽朔烦躁地说,“再者,你我现在也无权调兵。”
刘瑾迟疑着要开口,幽朔立即道:“皇诏让我护送你和传国剑回宫,便是不能再擅启定天下。陛下在警示你,天子尚在。”
刘瑾目光低垂,眉头深锁,如今还事关幽朔掌剑人的职责,幽朔若助自己拔剑,便是有违皇命。
幽朔见刘瑾挣扎,又想到泯灭人性的万人坑,神色一缓,几乎就要让步。
“说来说去,是你自己怕死啊。”谢玖嘲道。
幽朔一腔怒火,却最终忍住了,只对刘瑾说:“你纵有兼济天下之心,也要先有独善其身之力。”
“不要与他废话了。”谢玖过来要拉刘瑾的手,“之前在业城,尚无兵马,不也救了?”
“你闭嘴!业城俘虏才几人?”幽朔骤然抽剑指向谢玖,他最烦有人提到那四年的事,当即如被戳到逆鳞,怒道,“淮清最多感染一万人,瑞国尚有几百万户,他是太子,要救的是天下千万人!”
刘瑾瞬间目光一沉,漠然地问:“在你眼里人命只是数字吗?一道黑水冲死的数万亡魂,也不过是数字?”
幽朔不答,视线并不与刘瑾相对。
谢玖喉前便是剑锋,却毫不在意。
“放下你的剑。”刘瑾知道幽朔已经决定了,便背过身去,不再看他,“你出去吧,今晚谢玖留守就好。”
幽朔蓦然收剑,双手死死握拳,又无奈松开。良久,他撩开营帐帘子,沉声道:“来人!守住我军帐,任何人不得出入。”
幽朔无法理解他,这让刘瑾很难过。
营帐外守着幽朔的亲兵,刘瑾出去便会惊动幽朔。他躺在榻上辗转反侧,最终拧着眉头睡去。
黑暗中,谢玖食指抚上刘瑾的眉头,继而又放下,淡淡对着虚空说:“想去?我独身一人,亦可带你去。”
清晨,幽朔端着食盒,木然站在帐外。刘瑾迟迟不叫,他便不进去。
刘瑾看着营帐外挺拔的身影,最终叹了口气:“将军,进来吧。”
幽朔脸若冰霜地进了军帐,见地上两张榻分开,谢玖自在一边烧水,距离刘瑾有一段距离,方心绪稍平。
“你……”刘瑾开口。
“食不言,有什么事吃完再说。”幽朔将食盒摆在案上,继而转身背对刘瑾站着。
谢玖将食盒打开,端给刘瑾,并将清茶倒好。
“过来坐。”刘瑾吃了几口,皱眉道,“将军,饭也不愿与我吃了吗?”
幽朔深深吸了口气,撩起袍襟,跪坐在案旁,拿起茶杯一口灌下。
他想了一夜,已做好决定,便郑重开口:“你若决意救人,我……”
然而幽朔话未说话,便一头栽倒在桌上。
哗啦,茶壶倾翻,茶水撒了一地。
刘瑾脸色煞白,抱起幽朔慌道:“谢玖!有人下毒,快救人!”
谢玖掸掸金丝手套,淡定地重新戴上,说:“是我下的。”
刘瑾:“……”
“死不了人,两个时辰就醒。”谢玖望着他,道,“你想做什么,还不快去?”
刘瑾狠了狠心,取下幽朔背上定天下,临走时,回头深深看了昏迷中的幽朔一眼,后者眉头深锁,似乎还在想着没来得及说完的话。
你若决意救人,我依你所愿。瑾儿,你是对的,但听我话,先回宫。我会带一队人去淮清,瞒得住就瞒,瞒不住也是臣一人之罪,与太子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