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说,同伴之间当友爱、互助。于是她即使无奈,也还是帮忙治好了伤。
许淮惊奇地看着恢复如初光洁的皮肤,小孩子一样眼睛亮亮地和她道谢。
似乎有些出人意料,她是个很好相处的人。除去偶尔的幼稚和玩闹。
比如她会在危险的作战之余拾回来各种大大小小的稀奇石头、叶子,甚至立志收集齐雪原上所有品种的树叶。再比如她格外喜欢毛茸茸的生物,常常抱回来像是雪豹、雪貂的幼崽,然后在艾苓的严厉反对下撸够了才还回去。
她似乎格外喜欢捉弄那个叫蓁蓁的奈瑅弗孩子,火偷偷藏起她的玩具、糖果,或扮作什么东西不经意吓她一跳,又或者抓地上的积雪扬到她身上。
每每一大一小两个活宝在身侧打得不可开交,艾苓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来清盘恶魔的,还是来看孩子的。
就像和蓁蓁玩闹一样,许淮这个人,总能和其他人打成一片,不论是淳朴憨实的村民,雪地里天性温驯的自由生灵,亦或是来自圣庭的不近人情的圣徒。
大概是因为赶也赶不走吧,艾苓渐渐地也默认了这么个吵闹的人跟在身边。
许淮跟她不一样,喜爱热闹,总强拉着她去村子里各处地转,帮忙劳作和寒暄闲聊时也总带着她,以致于一众男女老幼对她的印象都变成了:不爱说话,但人很好的小骑士。
可为什么这样一个人会来到这样一个不毛之地呢?
艾苓总觉得,这人应该住在一个繁华、喧闹,每天都是人来人往和灯红酒绿的城市,而不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茫茫白雪。
记得有一次,她问过许淮到这里多久了。
她回忆得有些吃力,然后说:十六岁来的,应该四年了。
艾苓又问她为什么会来。
她照例笑得眉眼弯弯:“这不在圣庭阴森森死气沉沉的教堂呆久了嘛,忽然听说了可以出去逛逛,哪都想去,可又哪都有人去,我不想再和那些个冷冰冰的木头人呆一块儿了,就来这儿了呗。啊呀现在想想可真幸运,得亏你不跟那些人似的,只会打架和念经,是个木头人。”
艾苓摇着头,心想着,自己和她所说的那些人,是一样的,只不过他们没在雪原之中见过太阳,她见到了。
阳光消融了冰冻着她的寒雪,使她从空虚中醒来,望见了春意,成为了真正的人。
可她知道,她和圣庭中被圣典捆缚着的人是一样的,内里仍旧是空洞、冰冷的一片,像是装满了冰块的空壳,除了冷就是冷。
但许淮不一样。
她不像艾苓一样从小在圣庭出生,她黑色的眼瞳映过除了荒芜以外的颜色,所以生动和明亮。她的心中装着除荒漠以外绿意的土地,所以温暖和温柔。
听她说,她的身份很特殊,既不是奈瑅弗,也不属于入境者。
她的父母,在这一片陆地相遇,、相爱。然后她的母亲在一次大逃杀中生下她,她的父亲为保护她们而亡。
她自记事起,就跟这母亲走南闯北,几乎走遍了人间界的所有地域。
直到她五岁时,她的母亲死于一个分配任务。
她流落到了西北的荒漠,被圣庭收留,度过了人生中并不怎么快乐的十一年,又来到这里。
从外形和来历上看,她都像个入境者,但她没有任务、逃杀,也不受时间的操控,可她又不像虔诚的奈瑅弗,她不敬主神,她无法使用圣庭的神圣力量,她用手中的刀剑保全自己和他人。
她是藏不住的利刃,是白玫瑰中唯一的艳色。
可她的实力并不弱,能够在这险峻的雪原生存四年便是最好的验证。
虽然她并不是身怀圣庭之力的艾苓的敌手,但艾苓愿意承认,她是个骑士,即使圣庭并不给予她认可。
她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已经超过了正常的期限,艾苓大概能够猜到原因。
艾苓慢慢地走着,脚下半融化的积雪嘎吱作响,她望见了村落外那一幢低矮的木屋,和屋顶上坐着的一个人影。
可她在这里的时间又能有多久呢?艾苓想。
“啊呀,回来啦。”许淮也瞧见了她,略有擦伤的脸颊冻得红红的,本人却不甚在意地用围巾裹着个什么东西抱在怀里,冲她嚷着,“艾苓!来,你上来。”
艾苓无奈地顺着她留下来的梯子也登上房顶,在她身旁坐下,并不注意融雪浸湿衣服,而是不由分说地拽过她的一只手,治愈着手上细碎的伤口和胳膊上略深的剌伤。
圣洁的光芒触上猩红的伤口,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消失。
艾苓颇显无奈地道:“身上还有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