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楚惟提着行李下楼,放去门口不引人注意的地方,一回身,看到肖璟言穿着短裤、t恤从楼上下来。
肖璟言两眼猩红无精打采,虽然洗漱过,但身上依然散发酒精气味。楚惟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酒柜里又少了一瓶酒。
肖璟言也看到了楚惟,大概是没想到对方这么早出现在这,先是愣了一下,又干咽着指了指餐厅:“我找口水喝。”
楚惟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也是几乎一夜未睡,心和身体都异常疲惫。
突然,肖璟言转身,毫无预兆地将楚惟抱进了怀里。
楚惟脚下一个趔趄,神情恍惚地伸出手回抱住了对面的人。可他依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惟,”肖璟言干涸的唇珠蹭着楚惟的耳廓,“我该怎么办呀?”
楚惟的心脏骤然猛缩。在两人胸口相贴的瞬间,他已经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肖璟言对宋琳的思念远远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平淡。
他曾设想过,如果想要肖璟言少一点伤心,或许应该将实情告诉他。
可现在看来,毫无疑问,那样做只会让他更加痛苦。
像是提着一根麻绳在石崖边缘摩擦,眼看着终于快要断裂却突然心生不忍。
她毕竟是他的母亲,是生养他的人,是他曾经敢在年少时奋不顾身独自跑去寻找的人。
楚惟联想到自己失去肖芷姗的那刻,直到今日心脏依然隐隐作痛。他又怎么能忍受自己的阿言再遭受这份罪呢。
前一夜做好的决心,理清的思路,在肖璟言赤红的双眼面前溃不成堤。
楚惟骂自己没用,却忽然觉得,或许继续忍耐下去将是最好的决定。
以前他想要宋琳还命,考虑到肖璟言才改为只想夺取她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如今,她的命数差不多已尽,就算作天意惩罚好了。
这样,他的阿言就永远不用知道残酷的真相,可以安心在母亲为数不多的时日里尽孝。
“去看她。”楚惟轻声回。
他想,这是他能为肖璟言做的最大退让。其实心里更清楚,更多的是因为自己终究戒不掉他的心瘾作祟。
楚惟还是无法承担没有肖璟言。
不能没有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宝贝,怎么能再次丢失。
话出口后,楚惟真切地感受到整个胸腔都在空荡荡地发出某种诡异又刺耳的回音。
肖璟言胸口起伏,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在楚惟的提醒下终于做出了决定。
曾经,在宋琳抛弃自己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肖璟言一直在下决心——他也要抛弃她,像她抛弃自己时那样坚定、决绝、不回头。
可没想到,前一晚听闻母亲生病的消息后,肖璟言还是心痛得一塌糊涂。
更可气的是,她都病成那个样子却依然不肯告诉自己实情,不愿邀自己去她身边,连最后的见面机会都不肯给。
肖璟言彻夜难眠,半夜爬起来喝了整整一瓶威士忌。他试图说服自己,他们虽然是母子却早已形同陌路。她的生死由不得她,也不会因为自己多看一眼就发生奇异的变化,所以随她去吧。
可听到楚惟说“去看她”的瞬间,胸腔里憋着的一口闷气突然破防。肖璟言不得不承认,长久以来都是在强撑着而已。
楚惟确实是最懂他的人。
其实,从年少时独自一人跑去m国求她不要离开时,无论捱过了多少个思念她的日夜,无论告诫过自己多少次他们此生缘分已尽……在楚惟说出“去看她”的时候,肖璟言终于摸清了自己的内心。
他想她,一直很想她。
他们又安静地抱了几秒,肖璟言才回楚惟:“好。”
肖璟言松开楚惟,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饮尽,转身往楼上走。
楚惟叫住他:“阿言。”
肖璟言回头,站在楼梯口,眉头轻轻皱着,生怕好不容易做的决定被再次改变似的。
楚惟看出他的心思,轻笑起来:“机票已经帮你买好了,你准备行李就好。”
肖璟言的眉头渐渐舒展,唇角露出一丝艰涩微笑,他说:“好。”
等肖璟言上了楼,传来房门开合声,楚惟这才把刚刚放在门口的行李提进来,随便塞进厨房角落。
早餐后,楚惟与肖璟言一同去机场。
直到办理值机时肖璟言才发现,前一晚楚惟说好会陪着自己的,此刻他却只拿出了一张机票。
“你……”肖璟言喉咙焦灼地滚动,“不一起去?”
楚惟也没有料到,他做了那么久的计划,那么长的铺垫,那么难的决心,竟然会因为清晨肖璟言的那个拥抱而急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他含笑摇了下头,提着心跳,很怕自己撑不下去随时将真相吐露出来,他说:“我突然有事,就……不去了。”
肖璟言好不容易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眼神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