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百年,沧海桑田,天界百年,物是人非。
夜神大殿替生母守孝三年,再复出,锋芒毕露,朝野侧目。
天后欲杀锦觅却被人撞破,更牵出戕害先花神一事,天帝为之震怒,将其打下牢狱。
再后来
风水二神双双陨落,皆死于琉璃净火,加害之人是谁,大家心中有数却不敢言说一二。
锦觅被复原的陨丹再一次封印情魄,满心仇怨,不复与火神的浓情蜜意,毅然点头应允,与夜神大殿成婚。
只是这一场婚事,当真有人欢喜吗?
煌煌天界,礼俗不同人间,新人嫁衣,以浅白为喜。
九霄云殿作为拜堂之所,可以想见这场大婚有多么庄严和郑重。
吉时将近,新人并肩而来,面上肃穆三分,不见分毫喜色。在场见礼的众仙家们,比起心怀祝福,更倾向于围观吃瓜。
大概只有那高坐于上位的天帝才是真的欢喜,毕竟这一场政治联姻的促成,本就是为了保他帝位稳固的制衡。
月下仙人作为司仪,愁眉苦脸地执行婚礼仪式,甚至在新人拜天地之前还在阻挠,恨不得锦觅立马撂挑子毁婚,真是半点儿没在意他的大侄子也是新人之一,真到那时候又该颜面何存。
在月下仙人意图策反锦觅的时候,润玉只是轻轻瞥他一眼,眼中没有不满与不甘,只有视若无物的漠然。
比起礼成,他有更重要的事情,他要亲手奉上,亲眼看着,天帝把天煞香灰喝下去!
天帝将润玉奉上的星凝玉露一饮而尽,接着一副老父亲的慈祥作态,万分感慨道,“一晃眼,你也大了,可以娶新妇,成新家了。”
润玉眸光一闪,揖首道,“润玉的一切皆是父帝所予,润玉一日都不敢或忘。”
这话里的杀机披着一层谦卑的皮,让天帝毫无察觉,他还乐呵呵道,“望你日后同觅儿和和美美,幸福美满。这天界已经几千年不曾有盛事,更无新生儿呢。”
润玉闻言忙低着头,嘴角却勾起意味不明的笑,笑他无知无觉,笑他冠冕堂皇,笑他装模作样。
天帝只当他害羞,而赴宴的仙家们则捧场地迎合,开怀大笑,不笑不行阿,谁敢落天帝的面子。
一旁的月下仙人只觉得痛心疾首,他也想要侄孙儿,可怎么能是玉娃儿和小锦觅生呢?凤娃儿到底跑哪儿去了?真的不来抢个亲吗?话本子都不敢这么扫兴的!
正在这时,一声且慢阻止了婚礼,也遂了月下仙人的愿。
旭凤走进大殿,与润玉对峙,“你的十万天兵皆被我拿下,败局已定,收手吧,我会为你向父帝求情。”
“求情?”润玉冷笑,“做错事的人才需要求情,我何错之有?”
“孽障!你借婚礼起兵戈,犯上作乱还不言错?!”天帝震怒地一拍扶手,大声喝道,“来人!将这不忠不义的谋逆之徒压入天牢!”
兵卒们闻言正要动手,却被润玉冷眼吓退,他无所畏惧地直面圣颜,眼神不恭亦不屑,“天大的笑话,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徒,有何颜面指谛他人?”
“你弑兄夺位,来路不正;贪恋女色,囚辱花神;为固帝位,迎娶恶妇;忌惮水族势力,诱骗龙鱼公主,只为破坏水族联姻,横行分权夺利之事!”
润玉漫不经心地鼓了鼓掌,冷嗤道,“好心计,好权谋,只是这一桩桩一件件,又有哪一样可称得上忠义仁孝?!”
“世人皆称道天界的风光,殊不知,此间才是六界最肮脏最残酷的伪善之地!”
“住口!”天帝拍案而起,不想刚起身便脱了力,他恍然道,“畜生!你刚才给我喝的是什么?!”
“不过些许天煞香灰,”润玉不甚在意道,“只是让你脱力两个时辰罢了。”
“润玉!”月下仙人忍不住跳了出来,疾言厉色道,“我素来知晓你城府极深,却不想你还这般心狠手辣!”
“我心狠手辣?”润玉怒极反笑,“我身受三万道天雷,只求天后放过我龙鱼一族,可在我濒死伤重之际,却还是听到满族覆灭的消息。父帝权柄在握,却毫无恻隐之心,轻言他人生死,更视其为刍狗蝼蚁!试问,如此帝王,同人间夏桀商纣又有何异?!”
“今日之事,不过是天理昭彰,终有轮回,润玉问心无愧!”
“还不将他押下去!”天帝铁青着脸,捂着心口喝道,不想这一次,竟是无人听令了。
鸟族隐雀长老率先开口,“天帝及废天后德不配位,夜神大殿敢直言其罪行,实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我等敬服。如今天界正是破旧立新之际,我等愿拥立夜神大殿登位,荡清六界乱势,重立天庭威名!”
太巳仙人紧随其后,一声令下,周遭仙兵神将竟一把扯落代表火神军的红披风,同太巳仙人一道儿跪地俯首,“我等愿为大殿效死!”
此言一落,观礼的仙家们也纷纷跪地,齐声道,“我等愿效忠夜神殿下!”
“反了,反了!”天帝脸色青转白,心知大势已去。
本是孤立无援的夜神大殿,竟是转瞬间众星拱月,他看向旭凤,无波无澜,只道,“你说我这一局十死无生,却不知,人心所归才是大势所趋。”
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九霄云殿转眼成了兵戈战场,燎原君替火神旭凤挡剑,神魂具散,旭凤大为震怒,终于释放琉璃净火与周身,观之骇人至极。
被火神护在身后的锦觅睁大了眼,看那琉璃净火不断摇曳,火没有烧到她的身,却点燃了她心中的恨,那恨意开不出鲜花却生出百里枯野,一朝点燃,足以烧毁一切。
【就是这琉璃净火,害死了爹爹和临秀姨!】
她带着满腔的恨意,手持水神为她锻造的冰栩刃,只想给旭凤致命一击!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喝止了她,也阻止了这一场天界动荡。
“住手!不要再打了!”
先闻声,再见其人。
九霄云殿之上,众人竟是在声音出现的那一刻皆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看着云殿中央凭空冒出一个状似厉鬼的女人。
那女人一身血染的白衣,心口仿佛破了个大洞,正洇洇地淌着血,她一步一个血脚印,蹒跚地朝润玉走去,那血糊糊的右手似乎还攥着什么。
原来在越时花拔下的瞬间可以造成时间的凝滞,只有越时花的主人可以不受影响。
“觅觅儿?!”润玉抖着唇失声道,造反都面不改色的他,却在见到虚无锦觅出现时的那一刻,神色大变。他想过数百种见面的方式,却没有一种像此时此刻这般教他心疼得滴血。
虚无锦觅对于周遭的目光不甚在意,心想被人无视了几千年,早也惯了,只有那一个人,才是她目之所及,心之所往,“小鱼儿我终于见到你了。”
虚无锦觅的声音很轻,酒涡很甜,和着那沾血的惨白嘴唇,怎么看怎么教人揪心。
润玉想拔步朝她跑去,却不知是何桎梏教他寸步难移,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仿佛临渊而行,步步都像要坠落般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