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夫和砚老先生闻讯赶来,戏园里的病人还是要留人照顾,旭承不会术法主动告留,其他人则迅疾地往园外走去。
云珞给云凰传了灵鹤,在最后等着她,旭承刚转身向内园走了微距,忽然想起什么,跑了两步回来与云珞说道:“云珞姑娘,公子回来了。”
云珞心中一动,道:“他在哪里?”
旭承道:“公子平旦时归,一入都即往州牧府,现时应当是在城中了。”
初入祁都时是一派景明人和的气象,此日所见却成了乌烟瘴气的乱局,而这仅于一夜之间。
街区上的人搀人倒,居巷中人吐人呕,满道皆是此起彼伏的咒念苦吟,一眼望过去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染上了怪病。
从后半夜开始突临寒战,间歇地又发起高热,头痛如锥击,腹绞胜轮碾,不消多时就犹如被人抽干了力气,虚空得站不稳脚。全在赶着往医舍诊堂中去,却在半路发病又痛苦地倒下,场面混乱得一塌糊涂。
才踏入街区的七个人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说不出话,君琛清晨出来所见到的状况也远不是这样的。一时看得所有人胆战心惊,全然失去了主张。
小辈们从没见过这种情景,皆被嚇的有些滞。胡大夫唇颤的动作明显,知末看他腿软得像快站不住了,忙去搀了搀他。
不能怕、不能怕,要往前走、往前走。强持镇定地在心里默念了几遍,云珞努力让心绪平稳下来,飞快地做起思索。
胡大夫情绪激动,不等和其他人商量,便迈了步说道:“我回医馆!”
让胡大夫这样一个人走肯定不安妥,砚生欲追未追,难为地看向老师寻求指示。
砚老先生低声叹了一叹,望向余的四人说道:“我与砚生凡身俗体,帮不了你们别的什么,便与胡大夫行一路,为你们统好病者量与况,晚时一并交予你们。”
几人同揖道:“辛劳您。”
这样一来便还是他们四个人,正言商行动时,突有一步履蹒跚的老妪不慎倒在了他们旁边,老妪的孙女拉扶不住,也跪倒了半个身子。
知末云凰离得最近,连忙去帮扶起老妪,君琛和云珞亦立即低下身,一左一右,分别抬起了老妪的手搭上她的脉搏。
老妪的小孙女怔怔地看着这几个陌生人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时忘了言语。她的双眼中布着红血丝,应当是不久前哭泣过。
旋即云珞和君琛表情复杂地对视了一眼。老妪的状况,却是与丁潮、姜浠唯都不同的,他们初以为是同一伙人对城内百姓作下相同的手法,那么即使要他们一个个地为之拔毒,那也是有方法的,可竟然相异。
他们的神情不对,云凰和知末也立即意会,愁虑地视了视小女孩,而满街都是这样的老小。
老妪颤巍巍的,知末触她的体温发烫,而她又像是极冷的模样,是症又起了来。云凰扶了下小女孩的肩膀,问她道:“婆婆是什么时候这样的?”
女孩抬首望着她回答道:“今早起来后,是卯时。”
卯时,昨夜给丁潮、姜浠唯除完毒都不只卯时了,城内的百姓是什么时候被施下的毒?是多早以前,甚至没有没可能就在昨晚?
知末问道:“家里还有其他人这样吗?”
女孩道:“还有阿娘,阿娘现在起不来榻了,阿爹去找大夫,但一直没有回来,阿婆又出来寻阿爹。”
知末再问道:“从昨晚至今日,阿娘和阿婆有独自食或用过什么吗?”
女孩摇头。
老妪的精神很差,云珞唤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反应,只能与小女孩说道:“阿婆现在的状况不太好,姐姐会点医术,让姐姐先帮阿婆试着治一治好吗?”
长道上皆是如阿娘、阿婆一样得病了的人,去到医馆估计也等不到大夫,眼前的姊姊都面目良慈,女孩点了点头。
于是就地作势起法,君琛在后扶起老妪使她稳坐,云珞于前拉住老妪的双手,运灵探入老妪的体脉。
两双手交触的位界源起空明的气灵,附近的人被这景状吸引,纷纷围看过来。
云珞先以纳灵来尝试将老妪气脉里的怪邪如之前一样收取出来,但发现无法施行,又换法试着把那怪邪驱出,而也不能做到。明明地可知老妪体里有异,可是这异如无形的气一般,不可捉住也无能拿走。
云凰注目看着云珞施法,在这个时候已经感应到云珞的一丝紧张和忧惶,不禁愁恼得跺脚。蓦然间忽想到自己就是由天地的精与灵集化的灵兽,要是有什么毒邪,万一自己可以去化解了呢。
这么想着,云凰心头就涌了一些欣意,紧着时凝神聚法,在侧又输了一道灵流传给老妪。
边围的人全神贯注看着这两个姑娘的神奇作为,皆睁大了眼睛。
云凰的灵流一进入,云珞顿觉所见更清更明,连忙于云凰相通了两道灵。两人齐力再试将那怪邪化出,然后片刻之后,她们再次撤了手。
只可封冻,无法清除。
相视对应同一点头,她们变换法势,重次施法入老妪体中封印住了那怪邪。
老妪顿一轻松,周身的苦痛瞬即逝去了,大喜地握了握孙女的手,又感天谢地地与孙女一起拜谢起四人来。
周遭的人见此情形,都以为云珞和云凰治好了老妪的怪病,但只有她们知道,其中的怪源只是被暂控制住,并没有真的除去。如果它冲破封印,或者被施印者从外引激,这怪病随时都可能再次发作。
但等不及她们作思考解释,大批见状的患病者已蜂蛹着向她们挤了过来,争前恐后地请求相医。
君琛立即将她们护在身后,大喊其他人不要争拥,但哪里有人听得进他的话,老老少少、患病的没患病的,全都一股脑挤过来求他们医病。
君琛一个人挡在外,根本禁不住那么多人的拥闹,喊话的声音完全被淹没,身体也被侵连连得后退去。
云凰哪里能忍这种情况,刚抬起手要念诀,倏忽间怎么闹糟糟的求嚷声下去了,那大群人也不再往前攒挤了。她一抬头,猛地被眼前的形势讶得哽了一哽。
拥在他们前面的几大层人,一瞬间突然都停止了行动。或抬手翘脚的,或瞪眼张舌的,什么千奇百怪的动作都有,而此刻就全部僵硬地维持住前一瞬的姿势。
鸦雀无声。
片刻之后,有个人边推边移,困难地从人潮里挤了进来,看见最里面目怔口呆的四个人后,极度无奈地说了句:“你们在干嘛欸?卖国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