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只听见黯鸦断续地叫但窥寻不到其身影,边筱君着重找乌鸦,不留意脚下路,不巧地迎上块不大不小的碎石,又将她绊得一顷。
柒洵再度为她牵连,被衣条上突然拽变的力向带着错了数步。
上次好歹是个小土洼,柒洵稳步后低头去看,这次居然只是块碎石头。蹙眉盯向边筱君,边筱君速疾赶着道:“我不是有意的!”
柒洵再次道:“看路!”
边筱君忙道:“我知道了!”
幸好柒洵不追究,边筱君暗暗松了口气,不再分神做其他,专心去顾着脚下道路。
再走了约莫一盏茶时间,边筱君感觉足踝上的疼痛感愈来愈明显,忍不住地刚想去喊住柒洵,地面上忽然席起一阵阴风。
四面八方都涌起强风,并非哪一个方向上吹风过来,而是处处都兴起了朔风。边筱君瑟瑟发抖,忙挨到柒洵近旁。
风骤且狂,吹的边筱君近乎要站不住。柒洵侧过身挡住迎面的厉风,散发疾扬,两人衣裾亦被刮得掠动不止。
停啊,停啊、停啊!边筱君心里烦恐地默念了极多遍让风停止,正在她差点被风势掀翻时,这阵阴风倏地息平了。
没有任何过渡,猛烈的怪风在一刹那间消失殆尽,边筱君慌忙睁开眼睛,望向柒洵。
柒洵背对她,风停了但他仍一动没动,高高的身躯如同这么屹立住了,边筱君奇怪,正要上去看他是怎么了,柒洵顿然道:“站在原地,不要过来。”
边筱君抬起的一只脚怔在半空,完全不明白柒洵是哪种意思了,而还在她没有理解过来时,身前的人遽然握枪飞冲了出去。
边筱君一惊,不由得慌张仰眸看去。而下一瞬,她的整个身体则尽全僵住,再之后就是强烈抖战。
她抬头,望见了前处茂茂的树木上,一个个坐在树丫上摇着腿吃吃笑着的木偶娃娃。
木偶娃娃脸面凄白,每一个的五肢上皆挂着细长的提线,细线动,而它们的手脑足随之被提动。赭褐上衣,绛赤绔服,眼洞漆黑,笑唇似血。
每一棵树上坐着一个,不仅他们前方,他们身周目光可至的所有树丫边,都凭空出现了多得数不清楚的木偶娃娃。提线牵着木偶肢移,时而头脑动,时而手足动,始终咧着血红的嘴唇在对边筱君笑,甚于笑出了声来。
“咯咯咯……”“咯咯咯咯……”
边筱君的头顶一轮轮地麻栗,目前黑眩了好几次,手在抖,腿在抖,全身都在抖。她的脑子里潜意识地叫自己跑,双足却像是生根伫在了土里,几度欲抬腿都没抬成。
同时间剧烈的武器打接鸣响传入边筱君耳膜,她颤着唇白着脸转过去,只看得见柒洵在远处迅猛地转势出枪,玄沥天银□□入的居然是一片灰雾,边筱君根本连他在和什么打都不知道。
“咯咯咯咯咯……”
边筱君半张着嘴转回来,双眸空洞,数经努力之后,终于挪动了步子。
她一点一点小步地往后退,不敢呼吸,也喘不上气,木偶晃动的腿、木偶阴森的笑、木偶诡异的脸,一幕一幕在她眼前耳边回闪。
在退出十数步之后,边筱君终归控制不住“哇”一声哭叫出来,拔腿转身疯狂地跑开去。压根不记得柒洵说的不要远离,边筱君边呜咽边狂奔,恐泣得不能自已。
“哐锵”一道强鸣,玄沥天银枪从灰雾后被弹震飞出,柒洵随枪翻身而出,刹那中再使一记回马冲枪,压杆制旋疾速击回。
霎时中天地间爆出一道金白的炫光,柒洵与边筱君为这烈光在同时间短暂地扭头闭了眼。后一刻边筱君的身体凭空飞了起来,她的心瞬时升到了嗓子眼,刚要张口大叫,她的身子又被丢落下地。
边筱君惊恐睁目,发现自己已经掉到了地面,笼罩二人的金光瞬息即逝,他们周遭又回复成漆森的树林。边筱君往回跑了那么多步,然而一抬头,她竟然回到了柒洵的身边!
可是树上咯咯笑的木偶还在、那团和柒洵打斗的灰雾也还在!边筱君稍愣神中,邪恶的灰雾再次凶猛地朝柒洵发起了攻击,柒洵掌中枪尖一转,亦飞速前步迎了上去。
呼呼的风啸夹在物器激烈碰撞的响音里,边筱君害怕地缩在边角,没法真的不看柒洵,可一抬眸又会瞧见那些木偶娃娃,正进退两难时,瞅见柒洵被灰雾的力量击退出来。
边筱君悚然一震,赶忙再往边上缩,生怕飞过来的柒洵会砸到她。
柒洵极快地稳了步,并未像边筱君料想的会一直退出,也没有被击倒,但他面具下神色紧峻,恍还带了许多不可思议。
边筱君双手后撑地,看似是欲站起来的姿势,然而就在这一秒,聚在他们身周树丫上成百上千的大小木偶猛向二人俯冲下来!
柒洵眸心一颤,迅速运枪冲向边筱君,但是那些木偶更快,在他还未来得及行作庇护时,已然将边筱君围成了一团。
边筱君心脏剧窒,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密匝匝的木偶同样把柒洵完全罩拢,柒洵只在最开始听见了边筱君一声恫骇的破喉尖叫,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声动。
木偶似并未对柒洵进攻,待柒洵奋力赶开所有木偶后,看见边筱君不省人事倒了地。
他方要跑过去,然不远处的灰雾看准时机,极快地伸出一只手爪抓向柒洵。
不知道过了多久,猛烈的斗战响声终于息停下来,灰雾消失,木偶也消失,树林中恢复到一开始的沉静。万籁俱寂,凶猛的灰雾与森怖的木偶,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又过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时间轮转,边筱君觉得天都大亮了,才敢怯怯地睁开了一只眼睛。
随后是第二只,“咚、咚、咚”,是她仍在惧怕中的快速心跳声。在完全确定了周围什么怪东西都没有了之后,她才畏畏缩缩地爬了起来。
“装死真好,装死真好。”她拍着胸脯,在心里不断地说。
柒洵昏倒在她旁边,他的枪掉落在他手侧两尺外。
边筱君恐慌地去探他的鼻息,还有呼吸,还没死。
她纠结而为难地蹙眉盯了柒洵半晌,最终害怕地自己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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