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小蝉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屋子里空荡荡的,床上也空荡荡的。
蓦地整个世界残缺了一张无底的大口,丢颗石子进去,听不到半点回声。
隐隐约约地泛起困意,身体不自觉地蜷曲,想要如往常一般,靠在那坚实有力的胸膛之上。
只是摸了个空。
她“咚”地一声滚落到冰凉的地上去了。
坐起来,理了理发蒙的思绪,才重又认识到,今晚他不在。
说不清对他的情感,可对他的依赖已经成为深入骨髓的习惯。
他当真宿在那位镜瑶姑娘的枕畔了吗?
应小蝉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泪,不该,不该对他想别的,讨好他,交换他对族人的庇护,这就够了。
她点了灯,自己研了墨,铺好纸张,想给他写一封信。
捏着细滑的笔杆,兔毫吸满了墨汁,她忽地记起来,大楚的文字,她只会写几个,想给连煜写一封信,是要如何落笔?
她只能先以北燕的文字书写,把她对连煜想要述说的话记录下来,等明天找人用大楚的文字誊写。
想不到有这么多的话要对他说,指责他的冷漠,述说自己的依恋,即便他不是自己少女时想过的丈夫,可眼下却不自觉地在心里用夫君一词来称呼他。
字字句句,诛心泣血。
落笔,她又把信读了一遍,脸上不自觉地烧了起来。
连煜那么坏,怎么自己竟有这么多要对他说的话?
她忙把信压在纸堆下,压在最底下:“才不给你写什么信,还是给我师父写。”
应远桥的名字,她学过,用大楚的文字去写,写得极好,所学书法,唯这三字得到应远桥的真传,恣意纵横。
只是,写完名字,她却无从下笔了,不是应该有很多话要对师父说吗?为何脑袋空空,竟无一言?
她思索再三,仍落不下一笔。
心烦意乱,索性将笔一扔,躺回床上睡觉去了。
这已经是连煜不在的第三个晚上,天快亮了,想来他应该也不会回来了。
带着无尽的失落,应小蝉闭上眼睛,眼泪止不住地淌了出来,也不知哭了多久,昏昏沉沉地有了睡意。
只是她才刚进入梦乡,就忽地察觉一阵冷风吹进了骨头里,手腕很痛。
睁眼,她才见一身黑衣的连煜站在床前,攥着她的手将她提起,迫使她坐起来。
来不及思索,一张纸被连煜撕得粉碎,碎片纷纷扬扬地落在了血红的缎面被子上,白得刺目。
隐约地从碎片中辨认出“应远桥”这三个字。
应小蝉揉了揉眼睛,还未搞清楚状况:“你撕了我给师父的信做什么?”
连煜冷笑了一声。
她忽地清醒了,每次连煜发出这样的声音,都代表他很不好。
一阵寒意忽然顺着她的脊柱骨爬遍了全身,令她不禁地打了个冷颤。
连煜一把地拉住了她的脚踝,将她拖到自己的面前。
力量的绝对压制,令应小蝉汗毛倒竖。
他从外面回来,带着一身的霜,骨节分明的手攀上她纤细的脖颈,指尖摩挲着她细嫩的皮肤,仿佛下一刻就要收紧力道。
“给你师父的信?”连煜摇了摇头,“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记得……”应小蝉弱弱地应了一声。
“记得什么?”
连煜的手指似乎漫不经心地拢上了她纤细的脖子。
“在你身边,不能想其他人。可是,”应小蝉抬头看向他,声音微弱却有力,“师父不是其他人……”
“哦?”连煜的话语尾调上调,漆黑的眼眸中叫人看不出任何的波动。
应小蝉心底发颤,担心事情发展到无法收场的地步,因此弱弱地补充了一句。
“我心里是有你的,原想给你写信,不过……我不知道你的名字该如何写……”
连煜一把将她从床上拽起,一把拖到书案前。
“放手,好疼,你弄痛我了。”应小蝉轻声道,她原可以闭嘴,不过刻意地向他示弱。
只是连煜如何听不出她的装乖卖巧,心肠坚若磐石,并不为之动摇,神情反而愈发地冷了。
他站在她身后,迫使她拿起笔,扶着她的手,新铺了一张纸。
应小蝉惧怕他,隐约觉得这一次他的怒气和往常都不同。
“不会写我的名字,那我就来教你。”连煜咬着她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喷在她面颊上。
明明动作暧/昧至极,可应小蝉害怕得浑身僵直。
连煜紧紧地将她箍在怀中,手扶着她的手腕,一笔一划地在纸上落下自己的名字,写字的力道之大,竟把纸张都划破了,像是要深深地刻进她心里似的。
“记住了吗?再写一次。”
连煜松开她的手腕,可后者浑身发抖,如何能记得他名字的写法。
“他的名字,你学了多久?”连煜咬/着她耳朵,“到我这里,怎么就记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