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煜转头离开。
应远桥拉着霍芷的手不紧不慢地走着,应远桥望着前面连煜落寞的身影,俯下身告诉霍芷:“永远不要同情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
霍芷用力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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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结束。
连煜冲二王子拱手告辞,目光不禁扫到席上霍芷的位置。
她还坐在位子上,目光紧盯着应远桥的方向,乖巧地等着应远桥和其他人寒暄结束,似乎要与他一起离开。
连煜的心拧成一团,仿佛被人徒手挖出来扔在地上践踏。
“侯爷!”连煜身边的小厮望见他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后一仰,忙上前扶住他,不叫其他人看出异样来。
“扶我上车。”连煜的气息微弱,拼尽力气说完这几个字。
小厮连连点头,从未觉得从宴席到马车的距离如此之远。
霍芷等连煜走后,忙把戴在手上的那串珠链摘下来,扔到一边去了。
那边,连煜被人扶着,才上了马车,便忍不住地低头,吐出一大口血来,几乎昏死过去,眼前陷入完全寂静的黑。
“侯爷!侯爷!”小厮轻晃了连煜好久,才终于看到他眼眸中有了反应。
连煜初时只见小厮嘴巴一张一合,过了许久才听到小厮呼唤自己的声音。
“侯爷!”小厮见他意识渐渐清醒,这才微微地舒了一口气,“可要找个大夫瞧瞧?”
连煜摇头:“不必,先回使馆,再做打算。”
小厮拗不过他,只好先听从他的意思,先驾车离开。
马车在路上颠簸着,连煜靠在车内,眼睛微睁,把袖子挽到手肘那里,他望见皮下两道黑色线从手腕处延伸出来,爬到了手肘的位置。
情蛊,终究是再也压不住了。
从手腕出,到手肘,蛊毒已经蔓延开来。
等有一天,黑线爬满整个手臂,那时,他离死便真正的是一层纱的距离。
把袖子放下,连煜心里已经明白。
他时日无多了。
车帘飘起,他望见明亮的阳光把路照得像雪一样白。
他心底里的执念,突然便消失了。
七岁那年,他孤身踏入了常胜侯府,雪茫茫;
再看今夕,他独自离开了宴席,前路渺渺;
来的时候一个人,去的时候也一个人,他始终都只是那个失去了父母无人愿意接纳的不祥之人罢了。
无妨无妨。
把她放走,至少这世上有人真的得到了幸福。
连煜心里最后只想确定一件事,应远桥真的在意霍芷。
是夜,月色如水。
连煜换好夜行衣,想要推门而出,先看见小厮拦在门外。
“让开。”
小厮惧怕他的面色,却还是硬着头皮说:“爷,您的事,小的自然不能说些什么,可您的身体,实在……”
“我的身体,我最清楚。”说完,连煜的身影没入夜色之中,叫人再难寻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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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府,霍芷房间,一灯如豆,撒下满室金黄。
“芷儿,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你也早些休息。”
霍芷摇着头不肯,她拉着应远桥的袖子,无论如何也不肯放他走。
“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昨夜的那个梦,太真实了。可是那个梦,她又怎么好讲出口?
霍芷只摇着头,就是拉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
应远桥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他不会花一晚上的时间陪霍芷,他正要言辞拒绝,只是这时,他忽地瞥见一道影子,那影子落寞地站在窗外,由月光拉长了映照在窗户上,孤独无匹。
应远桥忽然就改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