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简单问题复杂化。”韩熙道,“你实话实说,我就会答应的。”
汪敏嘉目光柔软下来,唇角上弯笑对苏滢:“我跟他好几位前女友,确切说是酒吧的客户都交流过,他怕是有什么隐疾,不过今天看到你的杰作,可以辟谣了。”
苏滢反应良久才明白她在说什么,汪敏嘉已经穿上鞋子出门了。
韩熙继续看报表,他们又在对峙。
这一次先开口的是韩熙:“没得绝症,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第一遍太稠,又重新熬的。”苏滢摸摸饭盒的温度,把小菜一碟一碟摆好,嘟着嘴把自己摆成一座望夫石。
看到白粥,韩熙总算是笑了,双腿屈在苏滢体侧,她看到他的脚趾,发皱的紫色皮肤是溃烂过的证明,母亲也曾生过冻疮,也曾让苏滢看得惊心。
“怎么弄的?就是那次……”苏滢想起,他曾在雪天被颜婉关进狼狗栅栏。
“我绣了个手帕送她,图样是李逵,还骂她不配跟我母亲同一个姓氏,该取名颜色全无。”韩熙笑着喝粥,一滴都舍不得洒出来。
“你会绣花?”苏滢掉了下巴。
“嗯。”韩熙淡然如常,“那次之后,我每年送颜婉一方丝帕,绣些花卉、练鹊、云霞之类,在亲友面前演尽了母慈子孝。”
苏滢温温的手指抚上他的冻疮,有些伤在身体扎了根就一辈子除不去、移不走、忘不掉。
往事痛起来,才是无法治愈的绝症。
他的小时候,是布满钢丝围挡的禁区,苏滢不问,好奇开口:“为什么要做汪敏嘉一周男友?”
“不止一周。”韩熙道,“他父亲病重,陪床加上办后事,大概十天吧。”
苏滢感到五内生出一轮太阳,整个人暖烘烘的,她拔了拔韩熙过长的发帘,问道:“你好久没找侯贵顺剪头发了。”
韩熙的笑意慢慢降温,最后整张脸结了冰,目光也变作离弦之箭。
“他给我打过电话,说你带了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孩子去,是尹学辰?”韩熙说完便躺下,饭也不吃了,表情看不出愠色,即使利器掠过双眼,他也能保持这份从容的安静,从容到与世隔绝,安静到死水无波。
爱是拯救彼此的天性。苏滢一直这样认为。她愿意一试,试着将这只残缺的木偶复活成任性的孩子。
“韩熙,你是不是真有什么隐疾?”她偷笑。
“沈冲给我号过,结论你该记得。”他不恼。
“那你为什么让你韩旭改我的稿子,他把学辰写成娘娘腔了你知道吗?”
“他是男是女都跟我没关系!”他不气。
“我约他吃饭逛街那天是他前女友婚礼,他同事拜托我带他出去散散心,那戒指是他看着恶心要扔掉被我抢救了,暂时保管而已。再说,我愿意多看他几眼是还不是因为他太像你。韩熙,我哥说的都算数,我想给你三个月的试用期。”
他转过身来:“三个月内你心里有我,就做我女人?”
“女朋友!”苏滢纠正,做他的女人,引人遐思,而女朋友三个字听来就清爽多了。
“这三个月,我的权限是什么?你的底线又是什么?”韩熙戏谑而认真,朝她伸出了手。
不知是怎样的力量,她的身体被他带走,发现自己平仰在床之时,韩熙正伏在她上方,他的气息带了春野般的清凛,好似染雪的梅瓣一片一片在溪水中发酵,飘忽杳渺,柔柔的薄寒。
“这样,是默许的吗?”韩熙离得更近,睫毛扫在她额头上。
苏滢却偏过头来,对着他颈上的瘀伤轻轻呼气:“这么好看的脖子,颜婉怎么下得去手。”
韩熙全身一震,退到了角落的沙发上,那盒棒棒糖被他抛在窗户上,声音钝钝的,窗外的世界都动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