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整面墙壁出现了他摆在办公桌上的那张照片,新鲜的细雪从天而降。绒白的雪落进钟文钊的发,融化在他层出不穷的温柔。
“苏滢,我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可以吗?”钟文钊走下台,单膝跪地,笑得新月一样清朗。
苏滢在众人的起哄声里反应过来,原来全场只有她一个人蒙在鼓里,女宾的裙装都是特制的,环境暗下来就发出点点星光。
夏日的雪,人间的星,和一只满目率真的死蛐蛐。
她向来很排斥仪式感,但是面前的男孩子导演这一场浪漫,每个环节都直击心脏。
他简简单单的话语,没有祈求的意味,倒不是抱了志在必得的念头,只是不想把姿态放得太低。
半跪着,伸出右手,连信物都没有,也不许诺什么,只是非常单纯地问一句,可以吗?
好像她的回答无关轻重,就像他说的,只不过向全世界宣告:我喜欢你。
苏滢望着门口,学辰终是没赶到,她憋住一口气,很缓慢很缓慢地吐出来,笑了。
这种笑容,被所有人解读为默认,包括她自己。
钟文钊憨笑着站起来,去够她的手。
忽而,厅中的灯复又亮起。
学辰到了,坐在门口处的吧椅上,笔挺修身的西装,搭了双质感不错的休闲皮鞋,双腿随意交叠,发帘轻轻散落,眉睫时不时微颤,像断翅的蝶惹恼了秋风。
苏滢被灯光晃得看不真切,不过,很轻易地从在场女孩子的细碎议论和欣喜欢呼中定位了学辰。
他唇角勾笑,却是干枯得失了灵气,恹恹地朝她摆手。
苏滢走到吧椅前,竟被他揽在怀里,下巴枕在她的肩头,轻道:“我撑不了多久,带我出去。”
她这才看清,学辰脸上病态的惨白和额角的汗珠,他偎在她身上,借力才勉强移步。
会场隔壁便是休息厅,苏滢扶他卧在沙发上,自己也坐下来,任他靠在肩头。
待他呼吸平顺,苏滢确认这是睡熟了,她没有动,静静陪着他。
9点的钟声响起,惊醒了梦中的人,学辰报赧错身,轻道:“你肩膀抹了安眠药吗?”
看来是没事了,苏滢嫌恶地推开他:“你这小身子骨儿,怕是等不到容可谦谋害。”
“小没良心的,卸磨杀驴。”学辰把自己蜷得更紧些,“我要是再早一些,退了毛的狒狒就没机会登台现眼,丫居然用我写的歌勾搭我亲妹!”
“你要是再晚一点儿。”苏滢咬唇,“我可能就答应他了。”
学辰腾身欲起,又重重摔了回去,两人再无对话。
“我去给你倒杯水。”苏滢刚一开门,就见戴着羽饰面具的服务员,托盘上有杯饮料。
是她命人空运而来的格瓦斯。
学辰一面骂她穷奢极欲,一面喝光饮料,随即又偏头睡了过去。
“苏副董,对面有客房,不如我带allen先生过去,今晚就在那儿休息吧。”服务员躬身,体型健硕,声线透出暮年的沉缓。
苏滢默许,和服务员一起扶他换了个房间。
学辰竟是没醒。
苏滢拜托服务员照料他,回去收拾残局。
学辰能够感觉苏滢的气息越来越远,他抬手想抓,却无一丝力气,喉咙被突发的野火灼烧,意识越来越模糊,周身只剩剔去筋骨的皮囊。
不能动,说不出话,世界在旋转。
与方才病理性的晕眩不同,学辰自知着了道,他强迫自己张开眼睛,身前的服务员没有摘下面具,他正从口袋里摸出手套,右手拇指有明显的牙齿印痕。
是他!被方依带人打过之后,留下来搜身灌酒的打手!
视线混沌,听觉消失,这次的噩梦是从左腕的凉意开始的,红色液体缠绕出铜锈般的死亡气息,很冷,越来越冷,有滴血的声音。
张口却没有空气,漆黑的乌云从八方涌来,把他平直托起,倒挂在生死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