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从小被宠坏了还是天性如此,习惯了享受别人的付出,对旁人的辛苦和劳累皆视而不见,心情好时便装模作样的关心两句,却绝口不提将事情接手过来,或者等日后要报答的事。
礼尚往来四个字,他永远学不会怎么写的。
徐清焰不喜欢他的原因,也正是因为这个。
白潇潇未曾将鬼修袭击一事放在心上,此时见所有人的眼神齐齐向他望过来,稍微有些慌了神,下意识朝李观棋望了过去。
鬼修袭击都由李观棋应对,他当然要看李观棋。
以往李观棋尚还在百花门时,他们相处模式便是如此,只要是他不愿意去做的难缠任务,他师父都会责令李观棋去做。
等李观棋将事情办好后,功绩也算是他的。
白潇潇早已习惯如此,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只是此地却并非百花门。
底下坐着也不是对他几近溺爱的师父!
而是人多眼杂的十数个小型仙门,早已经听说了鬼修接连攻击了百花门数个附属城池,屠杀了许多城内庞大家族的事,如今见白潇潇对此事竟是满脸懵。
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还要抬头去看李观棋。
皆忍不住相互交换了下眼神,心里犯嘀咕。
“不是说白潇潇已经确认要接任百花门主了,怎的竟连鬼修攻城这等要事都不管,还要去看揽月城的那位二爷。”
“就是呢,虽说那位二爷是有半数百花门血脉不错,但他毕竟已经认祖归宗、回了揽月城,哪有百花门出事便将人叫回来处理的道理。”
“自己的家务事,哪有总求别人帮忙的。”
若百花门事态严重,李观棋念及情分出手相帮,他们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但人家身为外人替你各种奔波忙碌,你总不能就此罢手什么都不管吧。
又不是没有人管,白潇潇还在呢!
当个甩手掌柜任由别人劳累,那像什么话呢。
底下的议论声细碎微弱,听得不特别清楚。
冉倾城却是毫无顾忌,见白潇潇望向李观棋求助,当即便嗤笑一声,“我如今算是知道当年百花门为何那般求着想要脱离我合欢宗了,瞧瞧咱们百花门的海棠仙子多厉害,竟能让我的观棋大美人儿为之奔波出力。”
“不像我,养那么几个小宠物总是不贴心。”
“想跟哪个美人儿睡那么两次,不仅要劳心劳力的自己动不说,事后还得送点灵石小礼物作补偿,免得让人以为我欺负了他,哎呀,真是令人心碎得很。”
这话初听时只让人觉得白潇潇厉害魅力大,若细品时却是满满的讽刺,说白潇潇以色侍人、与她养着的小宠玩意没什么两样,靠身体才能求得李观棋出手,帮百花门打理此次鬼修袭击。
徐清焰在旁边听得想笑。
冉倾城这张嘴,还真是有理没理都不饶人。
对面白潇潇也不知道听明白没有,竟也不想着反驳,反而是一脸急切的转向宁域白解释道,“我跟李观棋没什么关系的,这次他会出手是受我师父百花门主所请……”
说着伸手去拉宁域白衣袖,被冷淡的侧身避过。
顿时极委屈的红了眼眶,“域白……”
他跟李观棋是真的没什么关系,惯常对李观棋冷淡的很,是后来见宁域白许久不回他的传信,才起了稍微讨好李观棋,想让其为他所用的心思……并且李观棋也并未接受,此刻见宁域白竟如此冷淡,不愿意相信他。
白潇潇只觉得心都快碎了,委屈的不得了。
眼看主题为“共商御敌”的集会,即将向着宁域白与白潇潇的爱恨情仇转,让底下众多小仙门的弟子看够热闹。
春山掌门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救场。
有些不该他们知晓的事若看到听到了,可是很危险的!白潇潇自己不怕,他可是真怕闹出点什么,忘情宗恼羞成怒之下与揽月城动起手来,将他这春晖殿给拆了!
他只想多开些“盛会”,罪不至宗门覆灭!
赶紧重新说起鬼修袭击之事,这次他选择了直接将话头抛向李观棋,“此次鬼修袭击百花门,二爷可有什么看法。”
李观棋也不含糊,直接将鬼修目的讲了出来,“鬼修们在寻徐清焰的魂魄,此次袭击屠杀百花门附属城池,是想替徐清焰报仇。”
春山掌门捻着胡子点头:嗯……嗯?!
底下众多小仙门的弟子也尽数呆住,似是听到什么令人难以置信的话语,“鬼修们……为什么要找徐清焰的魂魄,还要替他报仇。”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全是疑惑。
忽听坐在上首的冉倾城轻笑两声,用掺了蜜糖似的声音笑道,“多么稀奇呢,难道你们只知道无边渡口,却不知道无边渡口里囚着谁,又是被谁所囚么?”
这涉及数百年前的隐秘,在场众人皆很好奇。
当即便有人大着胆子询问,“我等修为见识皆为平平,确实不知晓这些,劳烦冉少宗主给我等讲讲,也让我们开开眼界,感激不尽。”
冉倾城撇了撇艳红嘴角。
不过是些微末小门派,谁稀罕你们的感激。
余光瞥旁边正低头吃糕点的人,却不知为何生了些诉说的欲/望,当即便撩了下额前细碎的发丝,娇声道,“当年的无边渡口之战,仙盟由这边是由忘情宗打头,鬼修那边领头的是个新生不久的鬼王。”
“那鬼王是谁想必你们也都是有所耳闻的。”
底下有人点头,有人沉默。
冉倾城却是不管他们是什么反应,只瞟了眼对面白发如银的宁域白,“若是算起辈分来,咱们面前这位宁域白宁少宗主,还得正经叫他声大师兄呢。”
当即便有人去看宁域白的反应。
宁域白没有反应,眉眼间凝着层寒霜,不动如山的端坐在那,面无表情的听着冉倾城自言自语,“鬼王生前的名字叫做洛怀英,身化鬼王后实力大涨、神智尽失时屠尽了赤野城,满身血腥杀意与煞气凝聚不散,也被唤作鬼王影刹。”
“无边渡口一战,鬼修和仙盟殊死拼杀,双方也不知道折进去多少人马,打得可谓是天昏地暗,尸横遍野、流出来的血将整个无边渡口都染红,染黑,那黑水底下也不知道淹了多少尸骨,最终还是徐清焰出手,靠着八十一颗桃木钉佐以数个封印大阵,将鬼王影刹封死在无边渡口,这场暗无天日的鬼仙争锋才算了解。”
“也给仙盟留下了这数百年的清静时日。”
她说完,又看了眼旁边正吃东西的人。
恰好徐清焰也抬头看她,冉倾城便弯着唇角朝他笑了下,不带丝毫引诱魅惑意味,恍然间她还是当年那个背着长剑上忘情宗试剑台时的青衣少女。
周身写满了意气风发,眉目间全是傲然肆意。
只是这个笑却没持续片刻,听得底下有人低声问道,“……可是我听说徐清焰是因受天资所限,修为不高,才会生了夺取徒弟灵根资质的念头,将那位小仙君逼迫的跳了血魔池,才会有后面身化鬼王的事。”
“以徐清焰的修为,怎么可能封得住鬼王。”
要知道那位小仙君在身化鬼王后,实力大增,境界至极暴涨至渡劫,杀遍仙盟无敌手!才能领着为数不多的鬼修如偌大仙盟相抗衡,若徐清焰当真有封印鬼王的实力。
又何至于因资质所限,生了夺灵根的念头?
冉倾城抿着红唇笑的明媚,“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闲得无聊,在这里说笑话逗你玩咯。”她咯咯咯的笑着,眉眼间锋芒毕露。
“出去找枚镜子照一照,看看自己配不配!”
说着径自一扬手,将那说话之人佯面打飞出去。
“砰”的声砸到春山门的山石,吐血倒地后再没能爬起来,也不知是生是死,剩下的人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随意吭声。
最终还是春山掌门站了出来,“此事我也有所耳闻,确是忘情宗的那位出面将鬼王封死于无边渡口,才勉强算是还了仙盟清净,他原本该是仙盟人人尊崇的。”
只是后来,也不知道为何会传出那般谣言。
谣言如星火燎原,呈摧枯拉朽之势,在没人制止的情况下,很快便传遍了仙盟……待得时日久了,竟也就将真相彻底淹没了。
想到曾偶然见过的那位仙君,春山掌门略叹了口气,那位却是仙盟中极少有的好脾气,脸上永远带着浅淡笑意,跟人说话时也和颜悦色,便是个没甚修为凡人在他面前犯错。
他也不会跟人计较,只说没什么关系。
却是没想到最后竟会落到那般惨烈的下场。
只跟徐清焰身死有直接关系的白潇潇和宁域白他都不敢得罪,干脆也不想了,陪着笑脸问冉倾城,“既然鬼王影刹乃是由那位仙君亲手封印至无边渡口数百年,按说应当是恨极了他才对。”
“寻他的魂魄寻仇倒是可能,怎么还会替他报仇?”
冉倾城撇了撇红唇,瞟向旁边坐着的李观棋,精致眉眼间隐隐有些挑衅意味,“恨?他怎么可能恨徐清焰,那位小祖宗从小便生的任性妄为,桀骜不驯,唯一能管束他一二的便是他师父徐清焰。”
“你可知道,他被封死在无边渡口,意识散尽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那个向来肆意妄为,意气风发的少年轻杨着眉眼,盯着将桃木钉刺进他胸口的师父,唇角带着浓烈灿烂至极的笑意。
“师父。”他喊了他声,语气低喃,诉说着自己的心意,“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如今这副模样,那你就好好活着,你活着,我就待在这无边渡口不出去。”
“你活着,这世间就不会有鬼王兴风作浪。”
他在他师父面前立下了誓言,并且遵守着。
只要徐清焰活着一天,他就一天不破开封印从无边渡口出来,他们仙盟便能清净一天,可惜呀……有人却不拿他当着他师父立下的誓言当真。
不说好好儿养着他师父,反倒将人一剑捅死了。
冉倾城弯了殷红唇角,随意撇了眼对面的白潇潇和宁域白,“且等着看吧,以那位小祖宗的坏脾性,杀散个百花门怎么够呢。”
“忘情宗,仙盟,妖族……”
“但凡是跟徐清焰死有关的,都得跟着遭殃。”
“所以说呀,咱们百花门的海棠仙子还是厉害,瞧瞧你随手捅死个人,就能给宗门和仙盟带来多大的麻烦。”
“你是没长脑子吗,什么人都敢杀?”
白潇潇听完她的言语,早已经被吓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