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盅,开盅,老子要吃宝!“
“来喽,四五六点,大!”
“哈哈,老爷赢了!”
“真他鸟娘的晦气,不耍了……”
……
薄暮之时,南城王家赌坊,喊声喧闹。
见堂内摆着十几张桌子,每桌都围着不少人,吆五喝六,叫大喊小。
骰盅一开,有人大笑,有人叫骂。
赢钱的神气扬扬,撸胳膊捧钱。
输钱的心寒手颤,擦拭冷汗,思虑‘如何翻本’,‘家里何物能典当’。
此时,汪士祯亦在其中一桌掷骰子博钱。
今日他一整天都在赌坊,所带的五十两银子,被他兑成一两一个的小元宝,下注不敢多下,每回只博一两银。
适才开盅,他赢来一把大的,通杀一桌人,但也只赢回七八两散碎银子。
他掂量着钱袋,心里估算‘今日五十两,折进去一半……’,系上口袋后便要离开。
同桌几个赌徒见他要走,纷纷阻拦说:
“汪兄都是赌到一更天才走,今日何故早走?”
“是哩,汪兄手气正好,何不乘胜再博几把?”
“就是,外面天还没黑,再赌几把如何?”
“小生家中还有事,恕不奉陪。”
说着汪士祯铁心拒绝挽留,拱手离席,走出赌坊。
赌坊外霞光映面,他眼目望夕阳,呼一口浊气回家。
经过酒坊时,心思‘买二两酒喝’,但看钱袋后忍住了,干咽一口津离开。
进家后,见堂内一桌好菜成宴,秀兰抱着孩子喂奶,彩衣坐在旁边说笑。
三人对目,彩衣出堂相迎,笑问相公:“今日手气如何?”
汪士祯解开钱袋,托起给娘子过目:“时运不济,五十两银子就剩这些了。”
彩衣目光三分惊讶,抬眼看他:“相公也知‘适可为止’了,妾身却没想到还有剩余。”
“饭菜已备好,先用晚膳吧。”
汪士祯闻娘子夸赞,比挨骂还羞臊,脸热跟进堂屋。
看着一桌好菜食,伸手捏来一片牛肉口中咀嚼。
“今日有何好事?备下这桌佳肴?”
相公一问,娘子浅笑。
彩衣提壶斟酒道:“这等饭菜,难道不是我家过去平常之食?”
汪士祯恍惚想起以前的日子,敛袖落座,反省说:“娘子所言甚是。”
“不说两年前,只说一年前,我家还是餐餐如此……”
“若不是我嗜赌成性,散尽家财,岂有今日之窘迫?”
“方才小生路过酒坊,竟舍不得花几文钱买二两酒吃!”
“我何时变成这等模样!”
说到这,他口中哽咽,说不下去了,拍桌大哭。
秀兰怀中孩子被惊吓,跟着父亲一起哭,父子俩一个比一个声响。
一旁妻妾相视。
彩衣掏出手帕给他擦泪,宽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相公性命尚在,难道就无翻身之日?”
“只要把赌戒掉,何愁攒不下银子,东山再起?”
汪士祯哭得更厉害,把手道:“我若早听娘子善劝,何故落得如此田地。娘子对我情深似海,我我却要拿娘子抵债。”
“真是畜生不如,咳咳咳……”
彩衣看他哭得像个小孩,捶胸顿足,口津呛了嗓子,眼眸带着泪花与秀兰相视,给他捶背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