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旭引领她来到那个她曾居住过两年的住所。
屋子是按溯洄门安静清幽的风格布置的。庭前玉兰、院中竹林,还有清水池塘里的郁郁睡莲、各色锦鲤,无一不是焕然一新的,足可见布置者的用心良苦。
谢旭拨弄手腕间的菩提子,问:“雁雁可还喜欢?”
雁雁是谢如愿在师门从小的绰号,也算是小名。她换牙期间发不准音,总将如愿念成如雁,因此被师姐师兄们戏称为雁雁。谢旭听到后,便也这么唤她。
谢如愿点点头,压抑住酸涩,灿然一笑:“喜欢的!特别喜欢!”
谢旭也学着谢如愿的模样点点头,眉梢都透露着欣喜:“那便好。”
“对了,你的表哥和表姐——我之前在山上同你提到的,由于你叔叔和阿姨二人常年在蜀地替我经营商铺,不方便照顾一双儿女,所以我就让他们住在侯府里了。他们现在还没下学,估计等会就回来了。”
玉京长街。
“子睿哥哥。”柳眉杏眼的姑娘蹙着眉,道:“柔儿还是认为,我们应当先探探表妹对我们的态度。”
谢子睿捏捏山根,道:“柔儿,我知晓你的意思,可是胡兄说的没错,隔了这么多年,我们与她又不是直系血缘,终究是隔了一层,能处得多好呢?”
“可是发愁也没用,总得相处啊!若她喜欢咱们,那万事大吉,若不喜……”谢柔柔樱桃小口抿了又启:“我知晓子睿哥哥顾虑,可她毕竟是女子,继承不了爵位,你有什么好怕的?倒是我,她今年过了生辰就及笄了,我才是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呢。”
“那是你光想着自己的姻缘,怕她来了,那些贵婿就不再上赶着娶你了!”谢子睿扭紧眉头,直白抱怨道:“我才惨呢。本还想着伯父无后,将来让爹说服他,允我入军籍去怀安营历练一两年,再把我过继到伯父膝下承袭爵位,谁知他女儿竟还活着!将来若嫁人生子,那爵位还轮得到我吗?”
“除非她能嫁个门第比侯爷高的,否则伯父可能真的会向陛下请愿让她儿子袭爵吧。”谢柔柔搅着手帕,蹙眉道:“你等着抬籍,我又何尝不是?你至少还能考功名,我这个女子就只能靠嫁娶换籍。这表妹……真的和咱们有血缘么?伯父是不是找痴了,随便寻来一个模样相似的就认做了女儿?”
话语间,二人已行至嘉定侯府门前,谢子睿低声对她说道:“总之,我们俩才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你若嫁不高,也只有依靠我承袭爵位后,才有机会迁入贵籍!”
谢柔柔闻言悻悻低头,抚平自己的短袄,道:“不管怎么样,咱们先试着她搞好关系,你一会儿可得配合我!”
“行行行,咱们先进府。”
嘉定侯府。
“别的小孩开口说的第一句话都是爹爹或嬢嬢,但我好像先学会的是‘饿了’,可能是襁褓时很难吃上奶——爹你先别急,百家‘奶’本就不容易能吃到的。”谢如愿笑道:“再说‘饿了’两个字也是那人教我的,为的就是防止我挨饿。”
谢旭揉揉眼睛,端起茶盏,道:“爹是真担心那游侠将你卖了换钱。算他有良心,都穷得都养不起你了,却依然留着你的长命锁,那可是金镶玉的!”
谢如愿点点头,道:“不过也是因为穷的养不起我了,所以才把我送给了师父,领回了溯洄门。我三岁之后就没见过他了,若不是师父说,我都不记得此人。”
“我就说怎么从那时就再也打听不到你任何音讯了。”谢旭闷闷不乐,道:“你知道的,爹身负兵符,未经陛下允许不能随意出玉京,有次好不容易寻去并州城,却没找到你们,原来是他又把你拐去了南太行,叫你师父沈不染领走了。”
溯洄门自建门之初就常常收养弃婴,门中人全部以沈为姓,虽非血亲,胜似血亲。谢如愿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着实让谢旭大松了一口气。
“可是……你师父也是你母亲的师父啊。”谢旭踌躇问道:“难道他从没和你提起过你母亲吗?他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故意瞒着我,不让你回玉京?还是他在怨我——明明太行离着玉京不远,我却十四年未再去溯洄门?”
谢如愿摇摇头,端茶轻啜而后笑道:“爹,你别怨自己了,或许只是师父上了年纪,忘记娘年轻时候的模样了呢?”
此时一位侍女款款而来,通报道:“侯爷,谢姑娘,谢表公子和谢表姑娘回来了。”
话音刚落,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伯父,我和子睿哥哥回来了,如愿妹妹可来了吗?”
手持帕子的姑娘先从月洞门处拐了出来,先行一万福,眼睛落在谢如愿身上,十分亲热地走来,将握着帕子的手搁在她肩上,笑道:“这便是如愿妹妹吧?”
跟在后头的青年也是恭恭敬敬行礼:“见过伯父,如愿妹妹好!”
谢旭颔首,介绍道:“如愿,这是你柔柔表姐和子睿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