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比谢如愿想象的还要容易。那身着赤色蟒袍的神龙卫拿着嵇铭煜御赐的腰牌,将殿里殿外的宫娥与神龙卫通通遣散,大摇大摆地从如意殿的大门进来,嘴里还念叨着:“早知娘娘有意,我也不必大费周折。”
谢如愿听罢,立刻为自己所编的谎话恶心了片刻。实际上她都不曾留意过嵇铭煜身侧还有这人,她仅有的消息还是刚从守殿传信的小神龙卫那儿得来的。
但这不重要。她弯起眉眼,朝对方的金腰带伸出手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低柔了下来,盖住嘶哑:“听本宫的宫娥说,你是要去找皇帝,这么晚了,你找他干什么?”
谢如愿话音一落,便被横打抱了起来。她心也跟着一悬。
对方哈哈一笑:“自然是呈递要事给陛下!”
“哦?看来也不是特别重要,不然怎么呈递来了本宫这儿。”谢如愿被放到床榻上坐着。
“娘娘和陛下貌合神离,臣都看在心里,反正听说陛下当下不得空,臣又不舍得娘娘寂寞,当然要来了,至于要事,晚点臣再呈递给杨公公也一样。”
“哟,这么说你一会儿还得走?”谢如愿轻轻按住对方要拨开她中衣的手,道:“既然知道我讨厌他,你还帮他办事,一边帮他办事一边打我的主意,哪有这样的美事?”
对方面露忍耐,讨好道:“那娘娘想怎么样?”
谢如愿自己缓慢地解带,她瞧着他轻轻道:“你这段时间,去干什么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雪白的肩膀:“去、去阴山了。”
她轻声问:“你是去查萧……宁国公了吗?”
“娘娘,您不知道不能在男人面前提别的男人吗?”
谢如愿挑眉,戳他的心口道:“你敢敷衍本宫?”
对方立刻呼吸急促起来:“不敢!谁让娘娘先提宁国公呢?臣是不比宁国公官儿大,但是这宝贝么……就不一定啦!”
谢如愿冲着他一笑。
原来那些污言秽语的信条还有这些风言风语的功劳,这厮还真当自己是头牌呢。
“搞半天,原来是吃味儿?我还以为你成心不告诉我呢。你是没他官儿大……”她的手抚上他的胸口,果然隔着衣襟摸到了东西,“但他还不是落你手里了?恐怕这次,他在劫难逃了吧。”
“我毕竟是陛下的亲信,不落我手里落谁手里啊?”他焦急地解开自己的下裳:“娘娘,您还是别问了。”
话问到此,谢如愿已没了耐心。
脱了蟒袍,此人便再普通不过,放到人群里转眼就没了,本就没有金玉外表,还败絮其中,何其可悲。什么“神龙见首不见尾”,果然自古以来,英雄都难过美人关。
在搂过对方脖颈后仰的一瞬,她从枕下抽出当着杨海的面儿扣下的一支金凤簪,如同插秧般捅进了对方的脖颈之中,又抽刀出鞘似得拔了出来。
谢如愿面无表情,对方惊愕而愤怒。
鲜血溅了满室。
人倒了,她也将凤簪随手一撂,从不断喷血的男人怀中掏出那封预料之中的密信,踢开对方试图抓住她脚踝的手,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拆开信封,里面唯有两样东西:
几张看起来年代久远但字体秀丽的字帖和一封简短的信。字帖写的是千字文,而信上只有寥寥数语,说:“时隔半百之年,物证、人证寥寥,臣已尽力搜查,其亲笔文书还待陛下亲自考证,若属实,则会须杀萧吟行,以绝后患。”
谢如愿一皱眉,并未懂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看起来像是嵇铭煜怀疑了什么,让他去阴山查萧吟行,然而并没有什么收获。萧吟行现在人在阴山,而斩神营都是他的人,他应该安全得很。有什么事可以让嵇铭煜宁可违背先帝旨意和一众朝臣杀他?
她低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仍在抽搐的男人,不耐烦地抿唇蹲下,问:“除了这两个东西,你就没带回其他的了?没有的话就眨三下眼睛,我给你个痛快。”
然而说完,她又觉得没有必要,自言自语道:“算了,反正你也不一定说实话。”话了,拿起金簪又刺了一回,对方终于彻底不动了。
谢如愿沉思片刻,就面不改色地烧了那千字文,又单□□出“时隔半百之年,物证、人证寥寥,臣已尽力搜查”一句,折成拇指大小的纸块,让霏霏拿着那人的腰牌出如意殿去找杨海,就这样把纸块放到即将送到极宸殿供嵇铭煜饮用的茶盏底座下压着。
谢如愿就候在门口,不多时,果然见到了匆匆而来的嵇铭煜,未等他开口,她便将所有写着污言秽语的纸条撒在他身上。
“你好好读读看。”她哑着嗓子吼道:“我一忍再忍的后果就是——他用你的名义指使我的宫娥,再用你给的腰牌到如意殿来折辱我,这就是你养的好狗?”
嵇铭煜冷着脸拿起落在他肩上的纸条去读,她清晰地看到他后牙槽狠狠的鼓动了一下。
她知道她赌赢了。
“你该庆幸,”谢如愿提了唇角冷笑道,“他脖子上那簪子本来是我留给自己的。”
嵇铭煜侧身进屋,他将看到一地狼藉。而她站在门口望着漆黑的皇城,一人一城隔着门互相望着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