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天气太冷,学校离家里也比较远,来来回回在路上折腾太遭罪。秋燕本想一礼拜或至少隔上两三天回来一次。可旺家不行,非要她天天都回来。为了避免吵架生气,她也只好乖乖地顺从。
那是一个周五的下午,秋燕有点感冒,她觉得鼻塞头疼浑身无力。吃过饭以后,她喝了感冒药,蒙着被子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想,明天就是周六,今天就不回家了。可没想到,过了没多会儿,旺家就来了。一进门,他就阴沉着脸,厉声质问秋燕为啥不回家,秋燕说,感冒了浑身难受得厉害,蒙着被子睡了一会儿,醒来天就黑了。旺家看着床上展开着的被子,又看了秋燕的脸色,口气才缓和了下来。到了晚上,他免不了又要缠着秋燕。
秋燕说:“哎呀,我感冒了,实在没劲,再说你也不怕我的感冒传染了你?”
旺家死皮懒脸地说:“哎呀,燕子,你没劲就躺着别动,把眼睛闭住好好歇着。我来动,我也不怕感冒,我身体壮实,抵抗力强,百毒不侵!”
“哎呀,这是在学校呢!让人知道了多尴尬!”秋燕红着脸说。
“学校怕个啥呀!咱们是合法夫妻,受法律保护,管别人说啥!”旺家拉住秋燕的手,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
他们挤在一张单人床上,完事后,秋燕就转过身给了旺家一个脊背,旺家从后边紧紧地抱着秋燕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秋燕早早就起来了,她捅开炉子烧了壶开水,然后就叫醒了旺家。
她对旺家说:“今天你起身早一点,到城里吃个早点。”
旺家穿好衣服后,看到秋燕正撅着屁股在洗脸,旺家身体里的荷尔蒙突然又激荡起来了。他从后面紧紧地抱住秋燕,淫笑着说:“艳,你真美!我真想用绳子把咱们牢牢地绑在一起,一分一秒也不分开……”
“哎呀,别闹了!你听,外边都有学生到校了,快洗洗脸上班去!”秋燕挣脱了旺家的搂抱,擦着脸说。
旺家洗完了脸,又在秋燕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说:“燕子,今天星期六,明天冬至,你下午抽空到街上去割点羊肉,明天咱吃胡萝卜羊肉饺子吧!”
学生晨读的时候,秋燕和朱老师站在教室门口聊天。秋燕就说:“现在羊肉也不知道啥价,明天冬至哩,我想包点羊肉饺子。”
朱老师一脸的恍然大悟:“噢噢,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我也要割点羊肉。俗话说,冬至吃饺子不怕冻耳朵嘛!羊肉是热性,天气冷了,吃点好。”
秋燕说:“那咱们一会下午一起去城里。”
朱老师说:“那不行,街上就那两个羊肉摊,平常到下午有时就没了,明天冬至,割肉的人多,到下午肯定就卖光了。你还是早点去吧,晨读下来你就去,咱们把课调一下,我先上,你回来再上。”
割肉的人果然不少,不管是猪肉还是羊肉,摊位前都很热闹。秋燕本来还想搞搞价钱,但看看人太多,除了一个老太太搞价以外,其他的人都没有搞价,并且老太太费了不少口舌,也没把价钱搞下去,只是缠磨着多拿了人家像桃子大小的一疙瘩羊油,卖肉的人还嘟囔着说了不好听的话。于是他什么也没说,直接给她和朱老师分别挑拣了一块好一点的肉,过秤付钱,提肉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轩运的身影进入了她的视线。原来他是站在秋燕的背后,距秋燕有三五步远,就这样默默地看着,痴痴地看着,脑海里一片空白。
轩运与张珊及其母亲是前两天从上海回来的。原计划张珊的爸爸到上海接丁丽母女。但因为单位脱不开身,所以就决定由轩运陪她们一起回来。轩运给学校请了一周的假,所以,再过三四天他就又要走了。他也是按照丁丽的吩咐,来市场买菜割肉的。
秋燕看到他后,不由自主地脱口惊呼:“哎呀,轩运!……”
“秋燕!……”轩运也是脱口而出。
他们都叫过彼此的名字后,就再也无话了。他们呆愣愣地凝视着对方,四目相对,表情僵硬。凝固了,一切都凝固了,包括他们的思维、情感、神态……
片刻后,秋燕像昏迷的人突然被冰冷的水浇醒了一样,她先是嘴唇颤抖,面孔抽搐,继而泪水就从眼中汹涌而出。
买肉买菜的人吵吵嚷嚷,来来往往,秋燕迅速擦了一下眼泪,提着肉低着头匆匆离去。
“秋燕!燕子!燕……”轩运推着自行车喊叫着,紧随其后。
秋燕没有回应他,只是快步走着。走到一个转角处,秋燕停住了——她的自行车在这里放着。她把肉挂在车把上,然后又拿着钥匙低头开锁。
“燕子!燕!你……你……”轩运站在秋燕的面前,声音有些发颤。
秋燕抬头看了轩运一眼,眼泪就又扑簌簌地涌了出来。她哽咽着用脑袋指示着方向说:“往……往……往那边……那边走……”
轩运并不知道秋燕已经结婚了,他只是想借此机会和秋燕说几句心里话,再顺便给她买点什么礼物和纪念品,聊慰他对秋燕的愧疚和思念之情,同时也算是他们相爱一场的纪念吧。
他们不约而同地来到了街道边一个狭长而僻静的巷口。
“燕,你……你……你不是到河南一家印刷厂上班了吗?啥时候回来的……”轩运站在秋燕面前问道。
“河南……印刷厂上班?”秋燕一时愣住了。
“那次咱们分别的时候你给我的信上……”
“噢噢……嗯……嗯……”秋燕显得很尴尬很不好意思。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到河南去,她照常在柳树峪学校当老师。她那天写给轩运的话,以及后来朱老师到轩运家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釜底抽薪,快刀断情丝,为了减少轩运对她的思念之苦和牵挂之累。相见时难别亦难。她知道,如果不撒这个谎,那么轩运去上海前一定会想方设法和她再见一面的。她也能想象到他们分别时那种难舍难分柔肠寸断的情景。
那天,她回到家里,哭了一晚上。她在日记中写道:本来心已碎,何必再撒盐。爱在骨髓中,海枯情依然。心有千千结,无论聚与散。破茧化蝶日,但愿两相安。
秋燕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我早……早就回来了,你啥时候回来的?张珊的病怎么样了?”
“我回来两天了,再过四五天又要走,就快期末考试了。她的病比过去能好一点,但还是离不开轮椅……哎……不说那些了”轩运叹了口气,就盯着秋燕的脸柔柔地问,“燕,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