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另侧。
萧萱拿着那把自北漠而来的长剑,双手轻颤,眼眸低着那印有王师印记的竹笺,寥寥几字,皆那人亲手而提,“剑鞘丢失,寻了新鞘,本王一人之责。”
她规规整整的将竹笺放到锦匣里,还让身边服侍的婢女找了锁来,意图锁住早已随他而去的痴心,以前他是一捻悸动的妄念,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痴想,是一次心动便记一辈子的人。
还记得,五年前的北漠和南萧还处着水深火热,因族内的汗祖母病逝,父皇宽容,萧萱被部族带回,也是在那个时候,见到红衣军甲的少年。
那年冬天,成群的候鸟往南飞去,而她回到了母妃自小生长的地方,北漠淮西一带的治颜部,那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大漠深处,到了晚上有很亮的星火,是族人每晚盛起的篝火,而她好奇的是西边的林场,那里没了草,只余下一颗颗胡杨树,从远处看起很是壮阔。
族里的表哥听她想去林子一看,应了她的要求,拉着她,骑着不甚熟练的白马,往林场去,两人一骑,不一会儿高大的胡杨树出现在眼前,林场挨着铁骑军营,按理说是不能踏入的,但未来可汗连表妹的要求都不能应答,着实丢脸。
两人下了马,一前一后的往里去,谁都没听到身后白马的惊唤,殊不知身后跟着十数条豺狼,喘着气悄然而至。
“小萱,你先走,我盛点雪回去煮茶。”
锦玄将她往前推了几步,等她走出自己的视线,他从毛靴中抽出匕首,镇定自若的走了几步,没等他回头,那些畜牲早已咬住他的脚踝,生生将皮靴都咬破,脚踝的下侧被扯去一块肉。
他疼得汗流浃背,只得不停的挥舞匕首,暂缓住它们的进攻,可到底是十多岁的孩子,坚持了一会儿再也没有力气,只踏着雪下埋藏的石块往后退,豺狼见没了威胁,一只只的逼近。
萧萱走了几步,四周黑尽了,耳边传来低吼的狼叫,她知道这是遇上狼了,回跑的过程中,崴了脚,又不敢大叫怕引来狼群。
就快冻得没知觉的时候,眼前的林子照进一束光,那人拿着火把,腰间佩戴玉佩,一袭红甲悄然走到面前,明明踩踏上的树枝竟没发出一点声音,他面具下的声音薄凉淡然:“就你一人?”
她点了点头,又很快摇了摇头,少年高了她将近一个头,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许是她哭得太过悲伤,面前的人将火把插到地上,隔着锦带检查她脚上的伤处,也就一会儿,捡了根木棍替她将骨头正了位。
“还有人,在哪?”他站起身,无声凝视,那双黝黑的瞳孔不带一丝温度,身侧的杀气伴着黑夜降临。
她很快指了方向,他似乎对这片林子很熟,握紧剑柄消失在林间小道,豺狼的吼叫、数声马蹄的临近和越来越亮的林子全都在少年离开后响起。
他带着表哥出来的时候,红色的里衣已经被撕破,还能看到凶狠的爪印,全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偏偏那双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眸还亮着。
大漠的星星又大又亮,却照不进这铺满雪的林场,不一会儿,治颜部和身着战甲的骑兵出现在林间,“舅父。”她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在看到族人的时候落下,吾族士兵先将表哥带了回去,而舅父将她放到背上,亲自向少年和赶来的将军致了谢,他还戴着面具,欠身回了一礼,转头随着骑兵离开。
那年,她九岁,他十一岁,她是南萧三公主,他是北漠铁骑少将军。
在族里的这段时间,舅父知她所想,“萱儿只当顺手救下,千万别再想这事。”
醒来的表哥给她讲了,那人是如何将他带出,又是如何三箭齐发,杀了那些豺狼,那个时候,身份的差异、异国的不同,她的心意只能埋藏。
离开的时候,初春的雪还未退去,高大的胡杨树只剩下枝丫,她一人徒步去看了林场,远处的候鸟已经飞回,她也没等到那晚轻狂不羁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