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季节多雨,多是泥泞之路,并不好走。
尔洱他快,他还是赶到了。
那日的雨下的很大,他顾不得脸上、身上泥泞,发疯似地冲到后院。
“啊啊啊啊啊——”“哇哇哇——”
她痛苦的叫声响彻府苑,伴着而来的是新生的啼哭。
苍苍用尽全身力气,一下子晕死过去,但她模模糊糊听到婴孩的啼哭声。
她笑了。
从此以后,在这世上,他不孤单了。
不知为何,她似乎想起了从前,想起了那时。
其实,她本不可能活这么久的。
小时,她体弱,曾在门后偷听爹娘与大夫的谈话。
“小姐的身体,撑不过十五岁。”
她那时不知道什么意思,只觉得这老古董好没意思,跳出来说他,为何让她爹娘这般哭泣。
推着嚷着,都不要再看见老古董了。
若不是阿哥拦着,可能老古董就真成古董了。
之后,她整日把自己关在屋里,日复一日乱写东西,屋子里到处是纸和墨。
素日里爱护她的娘都忍不住训斥她几句。
她不明白,但自己心中烦躁,也不想与他们说。
那日,她倒是稀奇,终于出了屋子,与外头的人约了看花。
阿娘很欣慰,立马到佛像面前还愿,想着:“说不准这孩子将来会慢慢变好。”
却不曾想,本就晴空的天气一下子转变,顿时下起瓢泼大雨。
又不曾想,本就体弱的她淋了点雨,身子每况愈下。
连那老古董都说,“这孩子本该早就去了,却不知为何留着一口气,似乎在等什么人?”
这话也是她偷听的,娘那时在屋里,对佛像哭着,叹她可怜的孩子,为何要遭此罪过。
苍苍其实对这些神啊魔的并不在意,也不理会。
她认命了。
从几时起,她越来越像大家闺秀,一言不语,一个人安安静静的。
有时连阿哥都感叹,“妹妹这几年就像是变了个人。”
过了几月,是八月十五。
今年的八月十五多了几位客人,说是爹爹的好友。
那几位里,有个人,长的很是不错,就是瞧着有点呆。
席间,她多喝了几杯有些不舒服,和阿娘说了缘由,悄悄离了。
当然,她也不是说假话,在院子里走了好久才稍微缓过来。
也不知是不是酒的缘故,她感到微微燥热,将帕子从衣袖里抽出来,稍稍擦拭额角汗珠。
抬头望月,却在想着,这是看到的第几个月了。
每每想此,都有些苦涩。
离开院子时,她倒也没注意那几个堆在一旁的橘子,还以为是下人白日里玩的。
那是尔洱拿的。
说实话,他第一眼看到苍苍就有种莫名的情愫,就像是他们前尘就相识,今生来相认的戏码。
但似乎,苍苍对他倒没透露出太多的情感,就感觉他自己像个小呆子一样。
席间早就看她不舒服,自己嘴笨,卷了一个又一个橘子,却说不出口。
烦闷,寻了个由头出去了。
没成想,他远远看见了苍苍,可又不敢上前说话,觉得有失礼数。
他就趁她不注意,偷偷在她一旁的一旁放上几个橘子。
不过,月光衬着苍苍,总有种不现实的感觉,就像是他隔着天看月亮太阳。
但是,尔洱偷偷的行为,也不像个君子!
不行,明日得向小姐赔不是。
第二日早,苍苍一脸懵,虽说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这人为何如此认真。
不仅穿的一本正经,全身上下也透露出一股子刚正不阿。
“真是个呆子啊。”
她原以为自己的如意郎君会是个有趣的人,倒头来还是个呆子。
尔洱虽不会写那些情趣的话,但总是会想着买些好玩的东西送给苍苍。
后来,送了一年,再后来更是送了一份大礼。
春日刚过,尔洱家寻了个好日子上门与爹娘商讨,定下这婚约。
因她身子骨不好,爹娘更是去找了算命先生,说十五岁那年九月完婚最好。
说来也是,苍苍自从定了亲,身子骨也好了很多。
老大夫也说呢,“奇。”
苍苍就等着过了及笄礼,等着九月穿上嫁衣。
不知道那呆子看到了,会如何作想。
“嘶,”苍苍绣着花,忽觉一阵头晕,揉了揉眼,“呀!”
却不想,那朵尚未绣完的花朵成了形,很刺眼的血红色。
她心底里升起一阵不好的感觉。
起初,她还藏着那些带血的帕子,后来被丫头拿到了,交给了娘。
娘觉得,她这几月只是回光返照罢了。
也是,这病怎会说好就好了呢。
两家人觉得,不如算了。
尔洱却坚持,他不愿,哪怕是将来抱着苍苍牌位过门,他今生的妻子也只会是她一人。
苍苍从娘的口中得知尔洱的话,一个劲地说他呆子。
说着说着,眼泪不由地掉下来,落在帕子上,点出一朵又一朵小红花。
她知道,她的身体早就撑不到那日了。
可苍苍又不甘心,不知从哪听到个法子。
她虽不信鬼神,但也希望能有作用吧。
苍苍拿出红线,照书上安置好红线位置。
于夜半时,过三声。
掌心刺血,血染红线。
“红线为媒,血引为路,召你前来。”
屋内,玉簪花香。
身后,现一黄衫裙。
她背着苍苍,问:“换什么?”
苍苍:“我想为他穿上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