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歌以冷水将马逸救醒并告知其详情,马逸不由叹道:“枯骨绝学虽然霸道,仍不失为当世顶尖武功。同样是中了妖女的迷药,小兄弟便能自行醒转,老夫却须仗人施救。只是”,马逸接着提醒道:“老夫此番一路西来,沿途已听到不少关于小兄弟和枯骨武功的风言风语,那妖女只怕亦是得了消息才暗里算计你。你和桑姑娘今后务须谨慎处事。”
任天歌随口说道:“我才不怕,下次若还有不怕死的找上门来,就让他们见识一下枯骨心法的厉害!”他说完便欲告辞,急于返回去解救桑青霓。
马逸不好多说什么,谢过任天歌的援手之德就与之道别。临走时,他还是忍不住劝道:“小兄弟江湖阅历尚浅,日后赶路最好能掩去本来面目,必要时甚至多变换几个身份,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任天歌回到入云阁,桑青霓已为人所救醒,白梨被制的哑穴亦自行活血畅通,任天歌便催着桑青霓匆匆离去。二人走出了仍然灯红酒绿、人声鼎沸的粉巷,步入一条寂静的小路。小路上空无一人,月光将二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颇显寂寥。二人都没有说话,方才的变故令他们有些发懵。最后还是相对老成一些的桑青霓率先开了口:“我们回客栈休息一下,明日就起程去扬州吧。”
“眼下只能这么办了。”任天歌应道。
“小任”,桑青霓轻声说道:“马老前辈言之有理,眼下你已是众矢之的,改扮一下比较安全。”
“不行。”任天歌一口回绝:“若我不经意间与雪儿擦肩而过却没有留意她,而她却因认不出我亦与我错过,那我岂非抱憾终身!”
“唉。”桑青霓被他驳斥得哑口无言,心里叹道:“但愿这雪儿姑娘也如你记挂她一般念着你,方不负你此等用情。”
二人穿过小路,回到大街上,这条大街的尽头便是他们入住的客栈。长安毕竟是中原首屈一指的大城市,即便现在已非京畿之地,其主干道仍是昼夜不休的繁华。在密集的人流中穿行时,一瘦小的男子只顾埋头赶路,一不留神撞在任天歌身上。他忙不迭地赔礼道歉,仓促转身间又撞到了桑青霓。男女授受不亲,桑青霓赶紧躲开。男子又是一番赔罪便消失在人流中,但临走时却回过头冲二人神秘地一笑。
一夜无话。翌日二人便欲结账动身。桑青霓突然惊呼道:“我的钱袋怎的不见了?!”
店掌柜冷眼看着桑青霓找遍全身,尖酸刻薄地说道:“你们这号人我见多了!看着一个个穿得光鲜亮丽,实则尽只会干些坑蒙拐骗的勾当。我今儿个把话撂这了,不付账谁都别想走!”
桑青霓羞红了脸,低声问道:“小任,你身上还有银子吗?”
任天歌翻了个底朝天也就几钱而已。掌柜这下更来劲了:“没银子是吧?要么男的留下给我做一个月苦力,要么这姑娘……嘿嘿……”他上下打量着桑青霓:“长得还真不错,合着能卖个好价钱。”
任天歌大怒,一拳将面前的账台砸了个坑:“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掌柜吓了一跳,扯起嗓子喊道:“大伙儿快来瞧瞧,这小子赖账不付还要打人,赶紧去报官啊!”
“够了!”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起,一全身火红的女子走上前来。这女子红得令人不敢逼视,上身罩着大红缎窄裉短袄,下穿一色紧身红绸袴裤,脚蹬暗红缎粉底小蛮靴。她虽一身汉人服饰,但从其螓首上的花朵颤枝银帽、颈间的蝴蝶花纹银项圈与皓腕处的花丝银手镯判断,她应是苗人。红衣苗女年纪与任天歌相若,正风风火火地冲掌柜说道:“不就是几个银子嘛,我替他们付!你说话犯得着那么难听吗?!”
“这位姑娘倒是大方!”掌柜阴阳怪气地算道:“他二人要了两间上房,住了一晚,算上饭钱,也就一两而已。”
苗女正欲掏钱,桑青霓拦住了她:“多谢姑娘援手,我包袱里尚有几身衣服,拿一两件去当了就是了。”
苗女笑道:“姐姐的衣服必定别致,怎能落入俗人之手。区区一两银子不用挂心。”她执意将银子递了过去。
“那我们该如何回报姑娘?”桑青霓追问道。
苗女却转过头调皮地笑了笑,名字都未留下就离去了。
任、桑二人出得客栈,俱十分沮丧。任天歌看到斜对面开有一间当铺,立刻说道:“昨日为了去粉巷而特地置办的那身衣服也太扎眼了些,不如去当了还能换点银子作盘缠。”
桑青霓摇摇头:“当了你穿什么?”
“不还有春姨替我准备的几身衣服嘛。”
“我们日后还指不定得经历多少事,你总须有一两身华贵点的衣裳以备不时之需,何况”,桑青霓一边说一边心里算计着:“此去扬州何啻千里之遥,几身衣服当的钱根本不够路费。”
“那该怎么办?”任天歌没辙了:“要不我先去找份活挣几个钱再上路?”
桑青霓噗嗤一笑:“等你攒够了钱雪儿都快变成老太婆了。”她停顿了一小会,轻声说道:“我还有一副绿翡翠滴珠耳坠,想必能当个十几两银子,我们省着点花应该够了。”
“那怎么成?!”任天歌发现桑青霓秀巧的两耳垂上恰好戴着一副精致的耳坠,幽幽泛着绿光,估计是长辈留给她的。他断然拒绝:“小弟怎能用姐姐的心爱之物换钱?!”
这绿翡翠滴珠耳坠是桑青霓及笄之年时恩师宁璇从自己耳垂上摘下又亲自替弟子佩戴上的,宁璇故去后对桑青霓而言尤显珍贵,若非逼不得已她又怎能出此下策。她强忍心中不舍,咬咬牙就要去摘:“物件总比不上人重要,何况我日后还能再赎回来。”
“砰”的一声闷响,将路上行人都吓了一跳,只见当铺隔壁的赌馆内被扔出一个人。那人身手倒也灵活,骨碌一下从地上爬起,拍拍身上尘土后又冲赌馆方向嚷嚷:“你们别瞧不起人,老子哪天发达了将你整个赌馆都买下来!”发话之人是个瘦小的男子,双眼赤红,似乎已在赌场混了个通宵。
桑青霓疑惑地说道:“这男子看着面熟……”她忽然叫道:“想起来了,昨晚就是他撞了我们!”
中年男子也发现了桑、任二人,先是一愣,继而脸色一变,掉转身子就溜。桑青霓恍然大悟:“肯定是他偷了我们银子!”她拔腿就追,任天歌亦跟了过去。
中年男子果然非常人,不但身怀轻功,且极其高明,二人竟然追他不上。眼见他拐进一条小胡同就要将二人甩掉,忽听男子发出一阵惨叫,接着胡同里走出一青年公子,像拎小鸡似的提着男子的衣领,将他揪了出来。
那青年公子面目俊朗,二十出头,穿着竹青色的劲装,眼神有些冷,而男子则惨叫不止。青年不为所动,将男子摔在地上。男子叫得更痛苦了,但他却不肯求饶。青年公子冷冷地说道:“赶紧把那物件交出来,我或许能饶你一命!”
男子冷汗涔涔,嘴上却还是很强硬:“交给你我岂不是死得更快!”